师父说

(2019年7月21日于观音殿前) 

明海大和尚:各位法师,各位营员,我们今天晚上跟昨天一样,也是一个茶话。按照昨天的流程,我们先静坐5分钟。

(静坐)

我们慢慢从静坐的状态里出来。今天晚上我们的主题是“师父说”。首先,请大家注意,这个师父,比较规范地来说,不是那个单立人的“傅”,是父亲的“父”。我在大概三年前,有一次去尼泊尔,碰到一个印度的导游,他汉语说得很好。在跟他聊天的时候他用汉语夹杂着印度话说,某一个地方有个寺院,寺院里面那个摩尼非常慈悲。我就问他,摩尼是什么意思啊,没听懂。他说,就是你们汉语讲的师父。我才反应过来,摩尼就是梵文“如意宝”嘛。因为现在在一个网络化的时代,三大语系的佛教也有很多机会交流,所以有很多称呼,甚至一些教理教义,大家互相之间都有所耳闻。我们知道在藏传佛教里面称呼师父就是如意宝,藏文叫仁波切。藏文的仁波切相当于梵文摩尼,其实就是我们汉传佛教的师父。

当然我跟那个导游还深入讨论了,为什么你们把师父叫如意宝呢?他有给我解释,这个解释也很符合我的理解——在他们那个文化环境里面,特别是过去,摩尼不光是管信众的信仰,生活里的很多具体事他都出主意。所以相当于你有什么问题找他,他都会给你回应。如意宝嘛,你想要什么就会给你什么。

那么今天晚上我们营员很有福报,在我们前面一共坐了十位如意宝,十位师父,十位摩尼,我们首先用掌声对他们表示欢迎。其实就是一个摩尼都能解决你们的所有问题,摩尼——如意宝,依照你的意愿来满足你嘛。那么十位就更不得了了。

今天晚上我们就一概称师父,大和尚这些就不称呼了。好多师父大家都不陌生了,我还按照昨天的规矩,从这边开始介绍。这是传学师父(鼓掌),你们之所以能到这里来,他负责录取。崇密师父(鼓掌),你们到这儿来之后得有地方住啊,崇密师父负责住宿,客堂的(鼓掌)。崇密师父右边是明影师父(鼓掌),明影师父也是柏林寺的老常住,但是现在他很多时间在湖南常德修复药山寺,这次夏令营中间他会教我们坐禅。所以到了寺院要有地方住,但是光住着不行啊,还要学习打坐。明影师父右边就是今天上午给我们讲课的慧开师父了,大家对他很了解。慧开师父右边是风尘仆仆刚刚到的明基师父。明基师父跟明影师父一样,也是柏林寺的老常住,末后随我们的师父去湖北黄梅,现在他在黄梅四祖寺住持道场。今天上午,因为湖北还有活动,所以他在那边活动结束之后赶过来。明基师父右边就是昨天我们也见过面的常照师父。常照师父的右边是明憨师父,那天他给我们授营旗。明憨师父也是柏林寺的常住,现在在邢台开元寺当住持,那个寺院也是我们师父修复起来的。明憨师父右边是崇谛师父。崇谛师父在湖北黄冈安国寺,这个寺院是苏东坡被贬到黄州的时候经常去的地方。崇谛师父以前在武汉大学上学,后来在四祖寺参加夏令营,之后因缘际会出家,也有多年了。崇谛师父右手就是带你们上早课的崇辨师父(鼓掌)。崇辨师父右边就是我们的执行长明无师父。好,那么一共有十位师父、十位如意宝、十位仁波切、十位摩尼在我们面前。

今天我们听了一天的课,每次夏令营我们也都喜欢问一下营员,你们最喜欢什么内容啊?特别这几年,好像很少有营员说我喜欢听课,(笑)大家都喜欢活动性的。大概是因为你们在学校听课太多了,坐在那里很累啊。但是佛经里讲,在我们这个世界,众生接受一样东西,最高效的渠道就是耳根,耳朵,听闻。很多话,包括佛经,我们听到,可能不一定都懂了,但是在我们心里会留下一个印记,一个种子,未来它会影响我们生命的发展。所以我觉得虽然营员们在选择最好评的活动版块时,很少有点听课这个部分的,但是这一部分是不可替代的,是不可少的。

那么今天我们听了两个题目的课,讲这两个题目的师父也到了现场,我觉得白天听了课,晚上你们如果在消化理解上有什么问题,还有机会可以请教师父,然后请师父做补充讲解。还有其他的八位师父,如果你们有什么疑惑也可以请教他们,包括他们自己的故事。好,这边。

女营员:我想问一下崇谛法师,崇谛法师今天下午讲到生活禅,讲了在生活中去运用佛法,在生活中修行,我想问一下有哪些比较具体的事情是我们可以去落实,而且会对我们很有帮助的?

崇谛法师:刚才大和尚也讲了,对于我们很多年轻的朋友来说,最不喜欢的可能就是这种填鸭式的授课,特别像我们,并不一定每个人都有那么好的语言表达能力,那么下午的时间也比较有限,所以只是简单的和大家分享了一下。

那么我下午也有就老和尚的观点跟大家分享,其实老和尚提倡生活禅就是希望能够把禅的这种智慧的觉照落实在我们生活的每个当下。那么关于如何在生活当中去落实,其实老和尚他是有一整套理论的,比如他的《做人的佛法》这本书中就从《善生经》的角度讲到了这个问题。

刚才明海师父也有跟大家讲到,我现在住的那个寺院是东坡居士曾经呆过将近五年的地方。东坡他就曾经讲过一个观点,他说,一个家庭能够奉行五戒十善,那么这个家庭就可以和谐,一个村庄能够落实五戒十善,这个村庄就可以和谐,乃至于整个社会、整个国家。

我们老和尚说,“勤修戒定慧,息灭贪嗔痴”。如果我们能够把三皈五戒、十善,还有四摄法、六度,这些佛法对我们生命提升的最基本的要求去落实的话,那我想我们自然而然地就是在修习生活禅,就是在落实生活禅,好,谢谢。(营员鼓掌)

明海大和尚:对于这个营员的问题,看看其他各位师父有没有要补充的?

崇辨法师:我推荐一下明基师父,虽然他风尘仆仆刚赶到,但是我们同门之中都知道,这么多年他一直都追随师父,在修学落实生活禅,我们请他讲一讲好不好?(营员鼓掌)

明基大和尚:不知道大家看了视频没有?就是有关老和尚生平的视频,那里边好像是在第一届的生活禅夏令营中,老和尚就讲了什么是生活禅。

老和尚讲:“在在处处,分分秒秒,提起正见,安住正念,觉照当下,这就是生活禅。”“在在处处”就是在任何的地方,“分分秒秒”就是我们一天里边所有的时间,这是时间、空间。那心理要在什么样的状态下呢?“提起正见,安住正念,觉照当下”。

正见是什么呢?就是正确的对人生、世界的看法,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了。正念是什么呢?广义上说,它包含了我们要有正确的心念、正思维的意思,如果狭义地来讲,就是说我们心里有力量。是什么样的力量呢?我们所有负面的情绪、念头——妒忌心、障碍心、贪嗔痴的念头起来的时候,心里边都有力量不随着这个情绪走。那要怎么办呢?我们要训练这个心有力量——专注清明的力量。通过什么方法呢?打个比方,念佛。这要展开来讲就太多太多了。

总之,老和尚说“将修行落实在当下”,我们生命中的一切都是在当下展开的。我们的当下,可以是烦恼,可以是恶念,同样也可以是善念,就在于我们的取舍。所以《六祖坛经》里讲,一念正心起,即是佛在堂,一念邪心起,就是魔在舍。所以老和尚总说,六道轮回就在我们当下这个心里边。我想先讲这些吧,阿弥陀佛。

营员:喂——(试话筒,准备提问)

明海大和尚:我想不是那么随意就让你们提问的,我有时候会问你们的,你们刚刚听明基师父开示有什么感受啊?和你们在大学听老师讲课有什么不同?好,这个女营员说。

女营员:虽然我已经不在大学上学了,但是我刚才听明基师父讲这些,我自身的一个感受就是,要活在当下的每分每秒。说是当下其实这个含义非常地笼统,并不是那么明确,比如打个秒针来说……(话筒故障)

明海大和尚:每次活动以前义工要检查这些设备。

女营员:一天有24个小时,然后它会分到1分钟,然后1分钟有60秒,然后这一秒和下一秒……(话筒故障)

明海大和尚:你是不是自己按了那个开关——这个就是当下啊。(众笑,鼓掌)我们已经明白了你要说的啊。好,我再请个男营员讲感受,这边这位。

男营员:法师好!我听法师讲跟我在学校里听讲,不一样的感受就是:我在学校里面听老师讲,接收到的是一种知识,但是我听法师讲,感受到的是一种觉悟。在学校里听讲给我的感觉就是往里边装,我要记住它,但是听法师讲的时候就是从我内心里面(生发出来)。(营员鼓掌)

明海大和尚:对,他说了知识,说了觉悟,当然这两个也不是绝然分开的。但是你体会到了听法以后,那种内心的开放、明白,我觉得你说的觉悟是这种感受。哎,师父不一样吧?师父是如意宝嘛,他让我们明白,这个很重要。所以你们下来有什么更多不明白的,不管是理还是事——事就是具体的了——都可以向师父请教。

出家了以后,要当师父,那种心路历程也是很有意思的。并不一定剃度后马上就是师父了,因为剃度以后还要受戒、还要学习、还要修行,之后有一种因缘让你有机会去跟众生讲法或为他们答疑解惑帮助他们,在这种时候是不是就可以说你是师父了。

柏林寺在过去我在的将近三十年,走出去很多这样的师父。大家知道刚才我介绍的几位师父,原来都是在这里的,当然在这里也是师父,当他们出去以后就变成我说的如意宝了,居士们有各种问题都会去找他。这里面他们一定是有很多体会的,我想先请我们明影法师说说他的体会。(营员鼓掌)

因为他现在在湖南常德修复一个寺院,那这个时候他就发现他面对的就是信众啊,政府啊,社会各界啊,大家都把他当成师父了,当成如意宝了,只要有问题就找他。我相信他会有很多感受,请他跟我们分享一下。(营员鼓掌)

明影法师:我的感受,三个字吧,“不容易”,(笑)(营员鼓掌)天天面对来自方方面面的问题。因为药山寺在五年前我去的时候,只有三棵古树,三块残碑,几间民房改造的小殿,满院子是荒草,是这么一个情况。所以有很多问题要面对,有关老百姓的,有关寺院规划的……各种修行弘法活动都要从零开始,所以我是天天面对“不容易”。(笑)

因为我是一个特别不能干的人,不会化缘,也不会跟老百姓打交道,也不会建房子,那怎么办呢?其实就是换个角度,既然不懂,既然不容易,就是向大家学习,认定了只有吃亏,围着大家转是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说,一个出家人,要想做一个自己做不好的事情,其实主要还是一个修行的过程,就是我们老和尚讲的,要“勤修戒定慧,息灭贪嗔痴”。

那在做事情当中,怎么来勤修戒定慧呢?用很通俗的语言来说——因为我的修行很差——就是:良好的行为是我们的戒学;平和的心态是生活中的定学;然后,依佛法指导的思想是慧学。就是在生活当中,不断地在这三个方面练习,跟大家学习。

然后,有信众来问问题,其实我并不懂,我向他们请教,结果可能在回答我的问题的时候,他们自己就成长了,我也很受教育。大概就是这么一点体会吧,跟大家汇报。(营员鼓掌)

明海大和尚:所以做师父的感受一定是很丰富的,它有各种不同的面向。跟明影法师一样,崇谛法师,他很年轻,但是他其实现在也在做师父,也是在主持修复一个寺院。我相信在这个过程中,它不是那么简单的,师父一定也有纠结啊,烦恼啊,左右为难的时候吧?我替营员们问一下,崇谛法师,可否跟营员们分享一下你烦恼的时候怎么办?(营员鼓掌)

崇谛法师:确实像明海师父所讲的(有纠结、烦恼、为难的时候),我觉得我们中间的明基师父应该有印象。我是2015年到安国寺的,差不多和明影法师是同时。我记得大概去了一个月的时候,我回四祖寺,见到明基师父,我就快要倒在那里,我说:“哎呀,我去了一个月比我在四祖寺住了十年感觉还要累一些。”

我们(师兄弟)以前会经常开玩笑说一句话,叫“背靠大树好乘凉”。因为之前在四祖寺的时候,有老和尚,有明基师父,还有四祖寺的很多老班首师父,常住的很多事情基本都是他们承担起来的。特别是在面临有关寺院的大的抉择的时候,我们老和尚他有足够的智慧能够做出让我们都非常信服的抉择。

那么当自己到了一个寺院以后,就像明影师父讲的,方方面面都要去面对,包括之前自己不是很擅长的领域。但是我总会想起老和尚的身影,我觉得我这一生当中最大的幸福就是出家以后能够追随在老和尚身边。刚才那位同学也问到如何修学生活禅,那么我觉得我在老和尚身边最大的感受就是,他在点点滴滴、每时每刻,其实都是在以身表法,告诉我们该如何去修学佛法。

我记得2012年的冬天,因为一些特殊的因缘,我们老和尚承担起了住持五祖寺的任务。那一天晚上,我和明基师父到了老和尚的方丈室,在他的内堂,老和尚坐在那里讲了一句话,我印象很深刻,他说:“我今年八十岁了,我还差一个庙吗?但是我总是想,五祖寺它关系的不仅仅是黄梅的佛法,它关系到整个禅宗的法运,整个佛法的命脉。”

在那一刻,一个八十岁的老人他所想的,不是自己的老病缠身,而是整个佛教的命运。就像他在生命最后一刻写下的真歇清了禅师的那个偈语 “病后方知身是苦,健时多为他人忙。”他老人家一生,尤其是末后的几十年,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为佛教操劳。

我记得以前还没有高铁的时候,老和尚乘火车在河北和湖北两地奔波,大家可能不敢相信,有时候没有座位,就铺一张报纸坐在那里。还有的时候,从武汉坐几个小时大巴车到四祖寺。老和尚就是这样不辞辛劳地为佛教南北奔走。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从河北坐了一晚上的火车到了当阳玉泉寺,下了火车以后,他就开始看工地,南方的寺院都是依山而建的,哇,他上蹿下跳的,我这个词语可能用得不是很恭敬,就是我都跟不上的。他还跟我开玩笑说:“你知道师父当年是怎么练出的吗?我们在云门寺的时候每天要上山砍柴,所以打下的童子功。”

我们看到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为了自己心中的佛法的信仰,为了他的信念,还在奔波着,有时候想一想,我们作为年轻人哪好意思再去说自己累呢!

大家可能不知道,我们很多在座的同门知道,当初我和明基师父决定要去接管安国寺的时候,其实意味着很多很多,因为那个地方有一些历史遗留问题。我记得在2015年的冬天,我站在那个寺院的门口,望着外边,全都是大排档,真的是灯红酒绿的一个花花世界。但是,我总是记得我们在座的慧开师父他的师父星云大师的一句话“有佛法就有办法”。当时我们就是每天拜佛,希望三宝加持、韦陀菩萨加持,2016年的时候,一个时节因缘,一切都改变了,真的一切都改变了,所以让我更加相信了这句话“有佛法就有办法”。

所以我希望我们作为有信仰的人一定要明白,我们的力量不仅来自于我们自身,还来自于佛菩萨的加持,那么多祖师大德对我们的加持,一切的善因善缘对我们的加持。好,感恩大家。(营员鼓掌)

明海大和尚:今天上午给我们讲课的慧开法师,他的恩师,我们称星云大师,他的这句话很有影响,我听到很多人讲这句话。那么在改革开放以后,星云大师1989年第一次回大陆,当时我们的师父也参与了接待,还有在大陆各地陪同参观。当然从那以后,他们这两位老人家一直都有很多的交往。所以我想现在请慧开法师跟我们分享一下这句话,不知道星云大师最早是在哪一个场合说了这句话,还是哪一本书,您记得吗?(营员鼓掌)

慧开法师:因为我们师父他老人家经常讲这句话,所以我也不记得是哪一本书或者什么场合,但是这句话已经深入我们的脑海当中了。

我也很荣幸的在1989年就跟我的师父来大陆,那时候我是在美国念书,跟我的博导傅伟勋教授一起从上海入境然后到北京跟我们师父会合。也很高兴那时候跟我们净慧老和尚结缘。北京的活动结束,老和尚也跟我们到了西安,然后到敦煌,然后到重庆、成都,然后过长江三峡到武汉、南京,全程陪伴。在这一路上也跟老和尚有很多互动的机会,所以我到了我们柏林禅寺,还有我们明基大和尚的四祖寺,觉得非常亲切。

我简单讲一下我的经历,其实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教育界服务。当年跟我们师父结缘是在念大学的时候,那时候我担任台大晨曦学社的社长,1974年到佛光山参加夏令营。我们师父年轻的时候喜欢打篮球,他鼓励出家众要运动,打篮球。我印象非常深刻,在夏令营期间的篮球场,师父就说他有一个心愿、一个理念,就是要办教育。他提到,近代以来,在中国办教育的都是基督教、天主教的教会,像早年的燕京也是教会支持的。在台湾,从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很多学校都是教会办的。可是佛教好像在这方面没有什么成绩。他就有个心愿,要办教育。那时候我印象非常深刻。

我今天早上上课的时候有跟大家提到,因为在念大学期间,我的父亲因公受伤住院了,住了五年,后来把腿锯掉了保住一条老命,所以我在大学二年级的时候就想,将来要出家,那个时候的想法是要去探索生死的问题。至于什么时候出家,那个是机缘,我那时候也不知道。

因为我在台大的时候跟一位哲学系的教授学梵文,学了两年,他就鼓励我出国留学,那时候我就想到印度去留学,申请到Poona University。都已经准备要去了,无意间接到一通电话,是以前台大晨曦社的学长打来的。他本来要到佛光山出家的,但是他家人坚决反对,就出不成了。那个时候,刚好我们师父要办学校,找不到数学老师,就拜托他去台北帮忙找个数学老师。结果我就接到了他的电话,他说:“现在大师要办学校了,没有数学老师,你有没有兴趣?”我第一个反应是,当老师不在我人生规划中,我从来没想过这件事情啊。但是一想,说星云大师要办学校找不到数学老师,好像也有点说不过去。我说:“我先去看一看。”然后,在1977年10月底我就到了佛光山,一看,的确学生嗷嗷待哺。

那个学校很有趣,原本是蒋经国先生在江西赣南办的,叫正气中学。后来国民政府迁到台湾,把这个学校也搬到台湾去了,就在冈山这个地方。这个学校一度也办得不错,后来就办不下去了。当时台湾的一个政策是这样:不能办新的学校,但是可以接管旧的办不下去的学校。刚好有这个机缘,我们师父就说,好啊,那我们就把它接手,改名,从正气中学改成普门中学——普度众生之门。它不是佛学院,是一般的学校,有初中到高中。

1977年学校办了过户。原来我们师父想,现在还没有建校舍,没有请老师,隔年再招生。但是当时的教育厅说不行,既然办完了过户就要马上招生,这是法令规定的,不能间断。结果当时又碰上了一个超级大台风,所以就在仓促之间,当年七月开始招生。九月开学,但是老师不稳定,到了十月就已经换了四个数学老师,我去就是第五个。我看到学生嗷嗷待哺,于心不忍。

我印象非常深刻,第一天上课我走上讲台,还没有开始讲话,学生就问:“老师你什么时候要走?”因为前面已经走了四个数学老师。那个时候因为看了学校的情况,所以我就答应我们师父,说我放弃去印度留学了,要来护持师父把学校办好。那上课第一天我还没讲话,学生就问说老师你什么时候要走,听起来有点心酸,我就拍着胸脯说:“老师不走了,陪你们。”这一陪就陪了十年,(营员鼓掌)从1977年到1987年。

我当时去是要护持我们师父办学校,但是我的父母亲不希望我留在那边,因为他们担心我会出家。我说我是去当老师的,跟出家没什么关系。(笑)不过,后来我还是出家了。我在刚开始教书的时候,其实还没有确定,但是我教了一段时间以后,觉得自己的性格很适合当老师。那时候我是教初中跟高中,其实我原本比较担心会不会因为这样子就局限了我,让我自己没有进步,这个是我比较恐惧的。但是教了一两年以后,我觉得我有成长。我本科念数学,教高中、国中不是太大的问题,但是问题不在教数学上面,是在教人上面。这个过程里面其实我有很多的收获,所以后来我就决定留下来了。

到了第五年,机缘成熟,我就决定出家了。其实,因为我是长子,我的父母亲对我期望很高,不过还好我还有三个弟弟。我弟弟那时候准备要结婚了,我的压力减轻了,所以我在1982年就决定出家。出家之后师父让我还是继续留在学校。我在学校就从数学老师然后担任训育组长、训导主任、教务主任,后来师父让我当校长。

之后,因为我们师父他有一个理念,将来还是要办大学的。在1986年刚好有一个机缘,佛光山举办世界显密佛学会议,这是一个国际性的学术会议,讨论汉传佛教跟藏传佛教,我担任会议组的召集人,有机会认识很多国外的学者,包括我的老师傅伟勋教授。他们就鼓励我说将来星云大师要办大学,我应该去念个学位来帮着师父办大学。我后来就跟师父报告这件事情,说他们有这个建议。师父同意了,说OK,你出去念书。所以我在1987年就申请到Philadelphia Temple University,去念宗教学,后来拿到学位,回来刚好南华大学开办。

实际上,我从事教育事业的过程也都是筚路蓝缕。我刚到普门中学的时候,学校是没有校舍的,是借用育幼院开始上课的,然后再开始盖校舍,请老师。后来学校不断发展,学生从最早的三十五个人(第一届只有国中一年级),到我要去美国的时候,学生有一千人。到了美国,一方面念书,一方面帮忙建道场。纽约道场是我去建的,所以各位将来有机会到美国,到了纽约,可以到纽约道场去挂单。你只要说你曾经听过慧开法师的演讲,他们就可以让你挂单。(笑)(营员鼓掌)这个也是筚路蓝缕,一砖一瓦这样起来的。佛光山在纽约还有一个鹿野苑,也是我去开创的。我回到台湾是在1996年,那时候佛光山还没有网路,所以我们师父给我这个任务,帮佛光山建立网路。我花了差不多十个月的时间,从无到有让佛光山的全球资讯网能够上线。我这边跟大家报告就是说,在台湾,推动佛教界在文化教育方面的发展,的确我们师父他是用了很多的心力。

最后,我要跟各位同学讲,你们很有福报,你们来到柏林禅寺参加夏令营,有那么多的法师(为大家答疑解惑),当然有很多收获。但是,大家有福报并不是说从别人那边得到什么东西,其实不只是这样子,而是让你的人生有另外一个见解、一个视野,让大家将来更有能力去帮助别人,去服务别人,去回馈社会,这个就是各位最大的福报。所以大家要感恩。谢谢。(营员鼓掌)

明海大和尚:好,感谢慧开师父跟我们分享他学佛、出家,还有弘法、兴办利他事业的心路历程。特别是,他在家里是长子,能够达成出家这个善愿是非常不容易的。所以讲到人生的这种抉择,总是有很多的奇妙和故事。早上带你们上早课的崇辨师父,还有我们的执行长明无师父,他们年龄跟你们接近,我想先请崇辨师父分享一下,怎么你就想起要当和尚呢?(笑)跟我们分享一下。(鼓掌)

崇辨法师:今天早上我给大家叙述过这个因缘,这里简略地再说一下。(明海大和尚:哦,恕我不知。)就是非常感恩隔壁我的师兄崇谛法师,给我和师父净慧长老建立这样一个因缘。我是2008年到四祖寺参加夏令营之后,觉得那里环境非常清幽,和自己理想的生活方式非常契合,所以之后我又参加了冬季禅七,还将我的母亲带到寺院过年。同时,我自己写了一封自荐书,申请毕业之后到四祖寺《正觉》编辑部从事编辑工作,就是这样跟老和尚结了一个法缘,也跟生活禅结下了一个深厚的因缘。乃至于到四祖寺一年半之后,2011年2月1号,我和现在的崇朗师父还有其他的几位法师,我们师兄弟一共十五人,在邢台玉泉寺的五叶堂正式落发出家,是这么一个因缘。

当然,从内在来说,家里面我的奶奶和母亲是我学佛的一个初始动因。我奶奶1995年皈依,到现在有24年了,奶奶今年整八十,每天还坚持绕佛、念佛、上早课、晚课,还有持午(过午不食)。这种精神是我学佛修行的最深厚的一个因缘,阿弥陀佛!(鼓掌)

明海大和尚:好,感谢崇辨师的分享,听起来是水到渠成。虽然我距离明无师很远,而且光线也不是那么亮,但是我发现我提了这个问题以后,他的脸比之前更红了(众笑),因为他想到我可能要问他(笑)。那请明无师跟我们分享,(营员鼓掌)你怎么成为师父?

明无法师:阿弥陀佛!其实我出家呢,我觉得就是两个字——“缘分”。我是赵县人,我父母很早就学佛了。我记得大概六七岁的时候,跟着我的父母来柏林寺,记忆中我经常来,不知道为什么非常喜欢这里。

我记得大概是2000年或者2001年的暑假,我参加了一个夏令营,夏令营结束之后,我跟寺院的一个义工去了一趟五台山,见了一个老和尚。当时是那个义工想出家,他想请那个老和尚看看他能不能出家,我是跟他去玩儿去了。(众笑)他见到那个老和尚之后,老和尚就跟他说:“你可能出不了家,你可能过两年之后就要结婚了。”事实上,他(现在)已经结婚了。后来老和尚又说:“你带的这个小孩儿,他可以出家。”(众笑)(营员鼓掌)而且他说:“这个小孩儿三年之后就可以出家了。”我当时在玩儿,没有注意老和尚说这些话。后来我们回来的时候,这个义工告诉了我父母,他说:“老和尚说了,你家这个小孩儿过三年之后就会出家。”

后来这三年,我一直记着这个事情,就想验证一下这个老和尚说的是真的假的。后来三年过了之后,我有一个发小有一天突然来找我,我这个发小的父母也学佛,那年是他参加了一个夏令营,他可能感受特别深,他说:“我们要不去出家吧?”(众笑)其实,他找我的时候,那个老和尚说的事情我已经忘记了。然后,我们谈了一会儿就商量好了,虽然年纪很小,但是就好像谈了一点人生大事。

因为当时很小,虽然商量好了出家,但是不知道去哪儿。那去哪儿呢?因为经常来柏林寺,所以就认识了明基大和尚,知道他在四祖寺,我们要去的话可能去那边好一些。我们第二天就买了火车票,然后去了四祖寺。去了之后待了一段时间,然后老和尚从河北到四祖寺,他知道有两个赵县的小孩想出家,特别欢喜,就是这个因缘后来就把我们剃度啦。(众笑,鼓掌)

明海大和尚:他的故事好像是电影上的那种,还有一个老和尚,要碰到这样的老和尚还不太容易,很有意思。每一个师父出家,出尘——我们叫,他有他的一个因缘,他有他的初发心。那么如果你要问出家为了什么,就是刚才慧开师父跟我们分享的,它最终是要能够利益到他人,利益到社会,所以这个就是一种承担。

所以出家不是说自己觉得好玩啊,舒服啊,悠闲自在啊。不是的,它是要去承担的。刚才我们请明影师父还有崇谛师父跟我们分享他们承担的故事。其实由于时间的关系,他们说得很概括,如果讲很多具体的案例那都是很生动,很有意思的。

很多时候这种承担是自己的发心,但是有时候自己的心还没有完全发起来,师父就把你推到那个位置,或者是因缘把你推到那个位置。感觉有点像一个人不会游泳,就被推到水里了。也有可能会呛水,但是他终于能学会游泳。这种感受也是我身边的很多同参道友都有的。那么在前面的这十位师父里面有一位师父他在这方面的感受,我相信一定也是很动人、很精彩的,就是我们的眀憨师父。

因为他是邢台开元寺的住持,邢台开元寺是我们的师父生前修复起来的,然后师父在2013年4月份去世了。师父生前有愿,在2013年9月份这个寺院要开光,住持要升座。所以师父去世以后,我们就按照师父的遗愿在2013年9月,农历八月初十,举行寺院落成开光庆典,然后眀憨法师升座。其实我知道他那时候是很不愿意的。这个当住持不是你们在电影上看到的那种,为了住持的位置互相争夺,不是那种的。其实我们都是要逃跑、要推,是这种。我们的烦恼在这里,这也可以算一种烦恼。我们请眀憨法师跟我们分享一下他这个过程。(鼓掌)

眀憨法师:刚才就说到承担,我想我们每一个人这一生在不同的阶段都要有自己敢于承担的这样的决心。就是你不想下这个决心,不想承担,到这个事情来临的时候你也不得不承担,所以还是提前做准备好。

刚才说到开元寺,我们的师父建了很多的寺院,恢复了很多的祖庭,其中邢台开元寺也是很重要的一个祖庭,可以说是我们汉传佛教发起的一个重镇。

大家知道,佛教初传到中国的时候,在魏晋南北朝时期,西域的高僧来中国往往都是讲经、译经、学术交流,是走动式的。那么当时有位佛图澄,他来到中国以后,在后赵时期,战乱纷飞,他觉得佛教的慈悲情怀可以直接地运用到当时战乱的社会中去,所以他也不太讲经,只是辅佐后赵的石勒、石虎他们建立襄国,使他们以佛法的精神来治理国家,来对付战争。

襄国安定下来之后,也以此因缘发展了佛教。当时佛图澄在襄国就建立了八百九十三座寺院,有上万人跟他修学佛法,当然也有很多的出家人。所以开元寺可以说是我们汉传佛教初传的一个重镇。后来,禅宗慧能的南宗在北方传播,那么开元寺又是一个重镇——曾两次立六祖碑,请诗人王维来写碑文,《全唐文》里面都有。到后来这里又形成了一个宗派,叫“大开元一宗”。

对于我们师父对河北这几个道场的重视,他所发的心愿,当时我们也不是那么明了,后来慢慢地才知道。我们师父当时也说,河北是禅的故乡,有二祖,有六祖——六祖是河北人,有赵州,有临济,还有曹洞宗。后来的开元寺也属于曹洞宗下面的,也可以说是曹洞宗的中兴祖庭。

我们师父在河北二十年,对这几个道场都非常重视,看到佛法的衰微,我们师父也非常想来重修、振兴。尤其是开元寺,处在市区里边,是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要想恢复,各方面阻力重重。后来,我们师父开拓思想,提出:国家对香港实行“一国两制”方针,那么寺院文物的管理能不能也“一寺两制”呢?文物管文物的,宗教管宗教的。最后邢台市里边把这个思想又开拓一点:咱可以两制,也可以三制,还可以搞个公园,公园由城管局来管。那么在这样一个气氛下,开元寺逐步地开始恢复了。当然这个时期我们师父在河北、在湖北,在四祖寺、在当阳玉泉寺都在恢复祖庭,都在培养僧团,都在开展佛教教育,办佛学院,搞夏令营。

其实我们师父这样地艰辛,我们在师父身边是历历在目——我在师父身边当侍者,不客气地说,一天早晚24个小时都在一起。他生活的艰辛,他的这种愿力鼓励了我们。刚才大家都来谈我们出家的这些因缘哪、想法啊,其实我们出家就想多干活儿吗?也不一定,但是受我们师父的影响,我们不得不以师父为榜样,历代祖师也都是这样。但是,我们还是有侥幸心理,这些事情最好不要轮到我(众笑)。不过只是想想而已,最后还是轮到了(众笑)。

由于各种因缘,开元寺建设即将完工的时候,我们师父还要去振兴五祖寺。由于我们师父的艰辛、劳苦,而且疾病在身,不顾自己的年老多病来做这样的大菩萨行,在开元寺还没有完全完工的时候,我们师父就去世了,所以也给我们带来很多的遗憾,想起这个事情我们也都非常地心酸。

所以在办理师父后事的过程中,我们明海大和尚,这个场合就喊明海师父,就提到开元寺这个事情怎么办。其实我很长时间也没有表态,不过我当时的想法是:我选择出家了嘛,社会上的义务、家庭上的义务我没有做到是一个遗憾;现在出家了,我们师父这种佛教的事业、如来的家业,还是尽量地少留遗憾。所以当时明海师父、明基师父几个人在商量开元寺这个事的时候,我从内心来讲确实有点胆怯,但是我也没有表什么态,我只是说我服从我们师兄弟的安排,服从师兄弟的想法,尽量地维护我们师父修复寺院的这个基础。这么一下也就六年过来了,这六年的艰辛也就是明影法师说的“不容易”啊。(营员鼓掌)

我想我们各位法师也都有“不容易”的这一面。我们各位营员到柏林寺来参加夏令营,你们都风华正茂,都有很多的理想、愿望,这个是好的,但是这个理想和愿望是我们更好地学习,更好地对待我们生活、生命的一个动力,我们将来投入社会,一定要知道,一定要来承担我们人间的不容易。(营员鼓掌)

明海大和尚:好,感谢眀憨师父跟我们分享他的不容易。所以,承担是不容易的,如果不承担,容易吗?容易不容易你们觉得?不承担的人有没有不容易的地方?其实你发现不承担也不容易,与其都不容易还不如选择一个承担的不容易,因为承担的不容易能够利益到更多的人嘛。

所以我相信刚才几位师父分享他们这个承担的故事,他们应该都会同意我下面的这个印象,就是他们可以回顾一下,六年以前、五年以前的他们和六年之后、五年之后今天的他们,其实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个变化有时候自己觉察不到,但是别人能觉察到,有时候自己也能觉察到。刚才我讲就像不会游泳,把你扔到水里,下来你成为一个游泳高手了。我觉得他们几位现在都是游泳高手了,这是承担的一个结果。

所以我经常喜欢讲:“帮助人的愿望比帮助人的能力更加重要。”这几个师父承担的经历里面我觉得可能都有这样的体会,很多时候面对问题他觉得他是不会的,他没学过,但是当因缘来临的时候,自然有路。这种体会太多了。我们做师父经常会遇到信众来跟你问各种问题,有的问题很具体很专业,当他一开口的时候你觉得,我根本就不懂啊,我没学过啊,但是你只要能把心态打开,冷静地听他讲,很奇怪,经常都是(等他讲完,方法就来了。)我有很多次这样的体会,其实他开口的时候我不知道,我不懂那个领域,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帮他,等他讲完的时候,自然,很奇妙,方法来了,而且也很管用,对他也很有帮助。这样的经历有几次以后,我就得到了一个结论:帮助人的愿望比帮助人的能力更重要。

其实帮助人的愿望正是你们诸位现在特别要在心里去发出来的——就是“发愿”。昨天我们讲到一个“目标丧失症”,这个“目标丧失症”有个最好的药就是发愿。你的愿可以很具体,也可以很远大,为社会、为众生解决某一个麻烦,某一个痛苦。我们现在就是要用这个愿力来推动自己,那么你到时候会有能力的。这种体会我觉得明影师父肯定是有很多具体案例的,因为他现在正好是学会游泳,在畅游过程中。(营员鼓掌)

明影法师:我第一次去药山的时候,其实只是想去看一看。因为有药山当地的居士打来电话,要找我们师父恢复药山寺,我说那我们师父肯定没时间搞,我倒可以去看看。然后去了之后一看,这么重要的祖庭——大家要知道药山禅师是禅宗第九代祖师里边很重要的大禅师之一,赵州和尚曾经两次到药山学习,而且他晚年还说他到药山学习非常受益,到晚年还在受益。这在赵州和尚的公案里有,我们都读过,所以知道药山寺的重要。

当我去了之后一看才发现特别地残破,跟药山寺的地位完全不成比例。祖师塔也很破败,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修复过,之前有专门去台湾请人来恢复,但是一直都没有成功,塔下边还有一百多座老百姓的坟墓。当时我就想,我这个人也没有能力,而且一直在柏林寺学习也没有做过什么。我觉得药山寺需要一个人来承担,这个人要特别有耐心,我觉得我能力没有,耐心还有一点点,我愿意来药山学习。前不久我还在我们祖师塔开光的现场,跟大和尚讲,我说我在柏林寺学习了十几年,不知道大和尚能不能给六十分,我觉得应该来药山继续学习,在赵州和尚学习的地方。所以我是抱着一个学习的心态来面对药山祖庭重新建设的这样一个任务。其实我完全不懂的,我只是有耐心,然后觉得我应该接受这个责任。

就这样五年多走过来,其实我觉得到现在为止,我也没有概念说应该怎么做,都是向大家学习。关键就是去面对问题,当你愿意面对问题的时候,当你愿意解决问题的时候,其实问题都能解决。因为我有一个理解,小事情一定要自己做,什么小事情?喝茶一定要自己喝,吃饭一定要自己吃,去卫生间一定要自己去(众笑)。但是,大事情一定是大家一起做的,尤其越是重要的事情越是大家一起做。我只是愿意坚持做这个事情,受苦、受累、吃亏、失败,我都认了,我只想几十年就把这个事情坚持一下。这就是我的一点点体会,我一直是这样想,也是这样坚持的。

明海大和尚:好,感谢。

明海大和尚:我们今天又得到一个很好的教言——小事情要自己做,大事情要靠大家做。跟刚才这个“有佛法就有办法”一样,这句话有很深的智慧在里面。刚才慧开师父有跟我们分享他做老师的经历。做老师就要讲课,我们今天的师父里面也有一位主要是讲课的,常照师父。

我有一个印象,好像很多年前的时候,我要请常照师父给信众讲经、讲开示,他是不愿意的。但现在我们基本上每届夏令营开始的《三宝歌》都是请他讲。当然他在我们佛学院已经任教有二十多年了,可以说每天都在讲,给学生讲、给信众讲。我们请常照师父分享一下,那时候你好像是有点像孔子说的“讷于言,敏于行”,那么现在变成 “敏于言,也敏于行”,请你跟我们营员分享一下你的心得好吧?(营员鼓掌)

常照法师:我来这儿教课,确实像大和尚说的一样,一开始确实心里很有压力。其实我觉得我自己还蛮有福报的,我是1994年出的家,我来到柏林寺的第二天就以居士的身份进入了柏林寺佛学院的前身,那时候叫“僧伽培训班”,然后就在那里学习。当时班里面都是出家师父,就我一个是居士。

那个时候大和尚给我们讲《佛教三字经》,我记得当时我还问过他,学这个有什么用,他说这里面就是佛教的框架,我说框架那有用。然后方丈和尚——那个时候是明海当家师——让我们背下来。然后我们就开始背,到现在我也不敢忘,现在我还能背。每一年我都要拿出来背一背,一遍一遍地从里面理解到很多东西。

后来1996年我就去了四川读书,这边1998年开始办佛学院。当我快研究生毕业的时候,师父就叫我回来教课。我自己是一点底都没有,因为虽然说在那里好像是读研究生快毕业了,但实际上回顾那几年觉得好像脑子里并没有多少东西,总觉得那个体系还不够坚固,然后心里就有点畏惧。

后来我就跟我们师父写信说我还想继续学,等我再学两年再回来。过了一段时间,我们师父就给我打电话说,我回来不用教书,这里有几个小孩子跟不上,我回来可以辅导他们,然后也可以帮助佛学院做一些后勤管理工作。我说,那这个可以。因为是师父的寺院嘛,我们做徒弟的当然义不容辞。后来我就回来了。

结果,回来以后第二天,早上过堂的时候,就听到师父表堂(一般寺院里有些重大的事情师父会在过堂的时候当众宣布、开示,称为“表堂”),说:“今天请常照法师做佛学院的监学师,带两个班的课。”(众笑)然后我的脑子“嗡”的一下就懵了,没办法,既然宣布了嘛,我就尝试去做。

其实那个时候我内心里面对教课还是有些畏惧,这个畏惧是来源于禅宗的一个公案,叫“野狐禅”。可能有的营员不知道“野狐禅”,不知道的举手,我看要不要讲。还是蛮多的,好,我给大家讲一下。

唐朝有一位百丈禅师,是中国佛教史上很有名的一位禅师,“马祖建道场,百丈立清规”,其中“百丈”讲的就是他。据记载,有一次百丈禅师讲完课以后,大家都走了,有一个白头发的老人没走。百丈禅师就问他:“你为什么不走?”他就说:“实不相瞒,我是后山的一只老狐狸。我过去也是个出家人,也是一个住持。曾经有一个人问我一句话:‘大修行人还落因果否?’我回答:‘不落因果’。就这一句话说错了,然后堕了五百世野狐。今天听到和尚开示,希望你给我下一个断语。”

然后,百丈禅师就跟他说:“你来问我。”那个老人就问百丈禅师:“大修行人还落因果否?”百丈禅师说:“不昧因果。”就差一个字——不落和不昧。后来这个老人就说:“明天还希望和尚慈悲,到山洞里把我找出来,然后按亡僧的礼节来处理我的后事。”

结果第二天早饭以后,百丈禅师就带着僧众从后山的石洞里把一只死狐狸拉出来,按照出家人的礼节给它办了后事。这就是禅宗很有名的野狐禅的故事。

那么这个故事其实让很多年轻的法师对讲经说法都很畏惧,包括我自己。因为自己自问并没有把佛法学通、学懂,那么要讲课的话自己就很畏惧。

后来我就问我们师父,我要去讲课应该注意什么?后来老和尚就给了我三句话,这三句话就给了我三个原则,同时也给了我很大的信心,这三句话我到现在也没敢忘:第一个,考据的不要讲;第二个,有争议的不要讲;第三个,古人怎么讲你怎么讲。然后我仔细理解了,好像能把握其中的精神,后来我就按照这三个原则开始尝试去讲。

刚开始讲的时候也是希望赶紧有很多法师过来,我就退下来做后勤管理。结果我发现当法师多了以后,我真想向师父提出调换职务的时候,人家走得比我更快(众笑)。那时候佛学院师资紧张的时候只剩三个法师,我们一个人带几个人的课,包括方丈和尚。

百丈禅师的另外一句话,对我来说也是个很大的鼓励。因为逃不掉嘛,就去面对,面对的话就要给自己一些鼓励,给自己一些信心。百丈禅师 “丛林二十句”其中有一句话:“执事以尽力为有功”。执事就是寺院里做管理的人,在寺院里的名称叫执事,在社会上,如果从公司来讲的话就叫管理层。我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因为我们每个人的能力有大有小,没有一个标准,而且我们出家以后每一个人都在成长,都在积累,所以不能拿一个统一的、固定的标准来判断好或者不好。百丈禅师这句话也给了我一些信心,我觉得我不知道我现在怎么样,我也不知道我教得怎么样,但是我只要尽力了,大概也就对得起自己,也就能对得起大家。

我们方丈和尚当时也看出我的胆怯,然后他跟我说了一句这样的话,他说:“有的人可能对自己的能力不了解,你恰恰就属于这种人。”我听到这句话总觉得他是在鼓励我,因为我自己好像感觉不到我很有能力。当时可能潜意识里面那个野狐禅的故事总是在约束我。因为我们同学里面有学得很好的也不敢讲,他说我们出家本来就是为了修行解脱的,要是讲错了一句话那个果报很大。那个时候可能潜意识里面总会有这些在约束自己,所以讲课的时候也是蛮紧张。

后来在阅读经藏的时候,我看到里面有一个佛弟子问佛说:“世尊,有一个人他讲法讲错了,误导了别人,有没有罪?”佛讲:“没有罪。”他说:“为什么?”佛说:“他的心里面没有想误导那个人。”强调的是发心。我看了以后心里这一块石头落下来了,我绝对没有想误导人,我只希望能把我学到的知识或者学习佛法的一些心得来供养给大家。

所以每一次给新的一届学僧上课之前,我一定跟他们讲:“我讲的东西,你们不要把它当成真理,我只是做你们的台阶。”因为从佛法的究竟来讲,只有在你自己有了解脱经验的前提下才可能度人。也就是说,开悟以后,你才能谈得上真正地度人。开悟以前,你自己尚且没有得度,你怎么能度人呢?所以我是把自己定位成给大家做阶梯,就如同一个高中生,他做初中生的老师,他自己没有上过大学,但是他的学生可以踏着他的肩膀,将来成为大学生,成为研究生,成为博士生。

想通这一点以后,心里也就平静了,平静以后反过来能更好地深入佛法,然后,慢慢慢慢地就由原来的紧张、不喜欢,到现在我自己特别喜欢。而且我内心里面常常会由衷地感谢佛法,感谢佛陀,感谢师父,也感谢我们大和尚,让我一直在这个工作上,让我能用一生的时间来熏习佛法,来读书,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大的福报。

因为无论是从世间法还是出世间法来讲,一切的一切都得从智慧来,智慧从哪里来?从闻思修来。闻思修,用世间的语言、用世间的道理讲,就是读书明理。读书的目的就是为了明白书里面那些教我们做人做事的道理。道理明白了,我们遇到事情的时候,就能够帮助我们来解读,帮助我们来策划,帮助我们来处理。比方说佛法学懂了,我们就能分辨出善恶、是非、因果,我们就知道如何去止恶修善。如果说读书明理还很抽象的话,那我自己还有一个解读:我们读书的目的是通过别人的故事来处理自己的事。我觉得这个可能会更容易懂。我就跟大家分享到这个地方。(营员鼓掌)

明海大和尚:好,感谢常照法师!常照法师在佛学院常年任教,他的工作就是讲经说法。所以坐在前面的师父,有的在住持一方,有的在修复祖庭,有的在讲经说法,虽然他们各自的工作岗位不一样,但是承担的精神是一样。前面的师父里面,还有刚才常照法师说的“执事”。执事就是寺院的管理层、部门经理。坐得离我最近的这两位师父都是执事,我们也请他们分享一下他们在作执事的过程中对承担的体验,还有承担给他们带来的进步。我们先请传学师父。(营员鼓掌)

传学法师:其实我刚刚心里也在想差不多会轮到我了。(笑)我现在在柏林寺是负责数据中心的工作。当初,我其实没想着要做这个工作,数据中心要做什么工作我也并不是很清楚。那么,是在四年前(2015年)的一个晚上,差不多七八点的时候,大和尚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去方丈室。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到了那里以后,大和尚,还有数据中心的一位义工,应该还有明居师,在那里。然后大和尚就跟我讲——在这之前他没有跟我商量——他说:“传学师,我们刚刚商量过了,让你来做数据中心的主管,你看怎么样?”在那种状况下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就没吭声。当时心里想:“我现在也不敢拒绝啊。” 然后就先这样子了。

下来以后我其实也是压力蛮大的。这个时候我就想起了大和尚曾经的一段开示,就是当时老和尚让他做方丈的时候,他说他当时的想法就是,他不会游泳,既然老和尚把他推下去了,让他学着游泳,如果最后还没学会,大不了就换别人。我当时也是这样的想法,我说到时候要不行的话,大不了就大和尚自己换人吧。反正他让我干,我干不好,那也是他的问题,是吧?(笑)(营员鼓掌)

我就是在这样的一种状态下开始负责这项工作的。那么在这四年当中,确实也经历了很多,就像刚刚几位大和尚分享的,真的就是那句话—— “事不亲为不知难”。当然,相比他们要管理一个寺院来说,我只是负责一个部门,简单多了。但是对我来说,真的也感觉挺不容易的。有时候要处理一些事情,但是没有人手,数据中心有些具体的工作,我自己其实是不会干的。有时候跟人家介绍自己在寺院做什么,我说我负责数据中心,他们会说:“啊,好厉害啊,那你对数据、电脑都很懂啊。”其实我并不是很懂。那么我的一个想法就是,在可能的情况下多请人帮忙,尽量沟通义工来做。

我觉得自己这四年中,台湾的圣严长老曾经讲过的关于做事的四句话,对我影响也挺大的。他讲到:事情来了,首先就是面对它,然后在内心接受它,再处理它,最后放下它。有时候自己有很强烈的感受,感觉就是在熬,就是不断地在熬。但是,我觉得这个熬的过程如果你坚持下来的话,就会成长很多。那种忐忑啊,觉得自己能力不足啊,很多东西不懂啊……如果你能熬过去,你就会变得更坚强。这是我自己的一个感受。反正我是一直在熬,我也一直在等着大和尚什么时候把我撤下来,(笑)一直在这样的过程中。好,我就分享这一点。(营员鼓掌)

明海大和尚:传学师父的分享中,这个“熬”字很精彩,让我醍醐灌顶,我感觉我也经常在熬,但是没有人换我。(众笑)所以你说没有人换我,我贸然把你换下来,这个问题就很大了。(鼓掌)其实他是开玩笑,我知道,这个熬的后面还有一个字——勇,他有勇气他才敢去熬。下面我们请我们寺院的知客师父崇密师父来分享他的,也许是熬,也许——我们听听看。(鼓掌)

崇密师父:刚才大和尚说也许是熬,说实话,有时候确实也是一种熬,有时候做事情确实也不太容易。

我是高中毕业,19岁,到湖北出家的。当时第一站先到了武汉,待了一两个晚上,然后去了黄梅四祖寺。当时也不知道四祖寺有禅文化夏令营,有短期出家这些活动,就去了,然后在那里待了五年多。

2012年过完正月十五以后我来到柏林寺。在柏林寺的上半年,常住安排我和同寮房的一位师父巡夜。刚开始的时候是我们两个人一块儿,后来我想试一试一个人半夜十二点在寺院里面转是什么感受,就让另一个师父回去,我一个人去。

有一次半夜十二点的时候,我坐在普光明殿前面,刚开始有月亮,也没有风,坐了几分钟之后,月亮没了,刮起风来,普光明殿两边木头门上的铁链子被风吹得发出声响,我就有点害怕。后来我想了一下,觉得这个都是自己吓自己。果然,我坐了几分钟之后,一看什么都没有,其实就是自己吓自己。

有时候,我也会巡夜到万佛楼。听他们说以前万佛楼那儿是个大坑,有死去的人就埋在那里。他们说会看见什么,会害怕。我说那我去看看,有没有害怕的东西。有时候坐半个小时,也没看见什么。其实,有时候人就是在自己吓唬自己。

下半年我开始读佛学院。当时我读大专班,两年制,读完之后继续读了三年的研究班。2017年的六、七月研究班毕业。在读研究班的过程中,2015年,常住安排我和我的一位同学做团队接待。当时我也没有做过接待,也没有在很多人面前讲过话,一讲话我也感觉不太好意思。

我们接待的第一个团队是来自五台山普寿寺的师父,大约有四五十人。当时,我和我的那位同学带着参访团到了塔院,原本我俩在一块,但是,我刚一转身,他就到一边去了,就剩我站在塔院中间了。然后,那些师父就说:“师父你讲讲吧!”我一看他走了,我不讲也不行,就硬着头皮讲了。当时对于很多东西都不太了解,反正就硬着头皮把第一次的接待工作算是完成了。

后来接待的时候,有时候是他分一半工作,我分一半工作,有时候是我安排食宿,然后他负责接待。2017年毕业以后,我一个人又做了半年的接待。

今年过完年以后,常住让我到客堂。其实,在这三年的接待过程中,我在客堂是从来没有值过班的,所以对里面最简单的挂单程序,包括佛事、文疏、盖章……各方面,我是一概不知。但是,上一任知客师父和我的全部交接内容就是一副钥匙和这个电脑,电脑当中就是挂单系统的密码。交接完之后,有很多地方我都不懂,有很多师父提醒我,我自己也会去问大家。然后,慢慢地就对这种工作方式由不习惯变得习惯。

因为既然是在这个岗位上做着这个事情,就不能逃避,你越躲越避,问题越多。今天上午有一件事如果不做,拖到下午再做,下午可能又有其他的事情,而下午又只有这么多时间。所以后来我想明白一件事情,就是有了事情就处理,不能拖,一拖拉之后会产生很多后续的问题。

当然,有时候事情多了也会烦恼,但是烦恼也得做。做完之后一想,其实只要心静下来,忍一忍,什么事情也都能过去,就是这个承担的问题。

我记得2009年的时候,剃度师——老和尚讲了一句话,他说:“不要怕麻烦。”我那时候也没做什么事情,我还想,“不要怕麻烦”,这说的啥意思啊?自从做了执事之后,确实也是有麻烦的时候,当然也有不麻烦的时候,但是麻烦和不麻烦都得去做,必须得向前,不能退缩。

因为退缩对于自己来说就是一种逃避。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即使逃避,那个烦恼还是会跟在心里面,逃到哪儿永远都是烦恼。这个烦恼、苦具有逼迫性。所以,在这个过程中就是知苦而了苦。如果自己觉得有的事情解决不了,或者解决事情的时候自己有烦恼,那只能说明自己处理事情的能力和智慧还不够。那么通过一件接着一件的事情,积累经验,总结教训,然后慢慢地把自己的心态转变过来。我想,这样对于自己的人生可能是有帮助的。好,我就说这么多,阿弥陀佛。(营员鼓掌)

明海大和尚:感谢崇密师父的分享!他的体会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逃避。有时候你可以在一段时间内逃避开某一个人或某一件事,但是你逃避不了你内心的烦恼。因为我们的心它不是一件衣服,可以换掉。如果一定说我们的心可以换的话,那佛法应该就是帮助我们来换的,我们可以通过佛法的指导来认识我们的心。所以,你越逃避,你的烦恼只会加重。烦恼就像老虎一样,如果你转身跑,它肯定会从后面追上来把你抓住。崇密师父的体会很真实,我可以在这里证明,这里我可以加很多注脚,时间关系就不多说了。

今天晚上非常有意义,非常美好。首先我们要感谢那个女营员的提问——如何在生活中落实生活禅的修行?你们觉得师父们的分享有没有在很大程度上回答这个问题呢?

营员:有(鼓掌)。

明海大和尚:对。那么可能大家都会从师父们的分享里面学到各自可以学到的智慧。我觉得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每个人不要自我设限,不要把你自己看低。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具有无限的可能,有无限的潜能。这个在佛学的表达上就是人人都有佛性,人人都可以成佛。这是佛学的表述,如果换成我们生活里的话,就是每个人都有无限的可能、无限的潜能。

佛是什么?佛就是把生命的无限的可能实现了的人。我们都有这种无限的潜能但是我们没有实现,没有发挥,所以这是一个最大的浪费。我觉得,最大的浪费不是浪费水电、物质,最大的浪费是本来我们就是佛,我们跟佛一样有无限的潜能,但是我们没有去承担。这是我个人从师父们的分享里学到的,也许诸位都有自己各自的那个收获。

如果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可能要说到明天天亮也说不完,你们每个人也会有各自的很多体会。你们中间是不是也有在很多人面前说话会脸红的?或者是有一个没办法逃避的责任,或者是一条道路,在你跟前,你感到胆怯的?肯定也是有的。所以我相信你们都能从师父们的分享里面得到很好的启发。但是因为明天早上我们还要上早殿,所以,最后我们再静坐五分钟,然后结束今天晚上的“师父说”。

(静坐)

请大家从静坐状态慢慢出来。今天晚上我们很有福报,这么多师父跟我们分享了他们的智慧,他们的经验,所以师父确实是摩尼啊,摩尼就是如意宝。在人世间有这么多如意宝,还有如意宝成长的道场——寺院,我觉得这是社会的福报,是众生的福报,也是我们的福报。在此,让我们用掌声再一次向各位如意宝表示感谢。也感谢各位营员的参与,谢谢大家!(营员鼓掌)今天的 “师父说”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