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海大和尚:……我那时候就好像被一种情绪包裹住了,非要出家不可,乃至于晚上睡觉都进入这种状态了,非要去做那件事情,已经难以抗拒了,我想如果人要是有这种感觉,其实是没有办法抗拒要做什么了。后来我就跟师父说,我要出家,他就带我到柏林寺来,那时候寺院还没有修复,只有一个塔,基本上是一片废墟,有些旧房子,我也没想过去别的地方。我最早来这里是91年,92年9月份在这里出家,大概这就是我最初的学佛的经验,我的分享就是这样的。下面传学师我想请你来跟大家分享你的学佛经验,注意这个经验不一定是最初的,也可以是中间某一阶段的。(注:讲话开始部分未录上)
传学法师:我是2006年在浙江出的家,出家以后在我师父那儿待了没多久,就到柏林禅寺来上佛学院。一直到现在,一共有7年了。同样对于人生的意义这个问题,在出家的时候乃至出家以前、以后也有过很多的思考,这个问题也一直困扰着我,就像大和尚刚刚举的那个例子,我曾经也被这个问题给“包裹”住了,很烦恼,不知道人生的意义是什么、人活着为了什么。后来在柏林禅寺上佛学院,学生每天晚上都要打坐,虽然打坐刚开始腿很痛,但是我特别爱打坐,因为在打坐的过程中我能够安静下来思考这个问题。在最初一两年打坐其实都是在思考这些问题:人生到底是为什么?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包括打禅七,自己也会看一些书,包括大和尚的开示都给了我很多的启发,当然大和尚讲的并不是直接地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很多的回答跟这个问题是相关联的。在06、07这两年,我对打坐都是很着迷的,而且也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中间也会有很多答案,但是又逐渐地被自己否定掉了。这样不断地思考,不断地得到答案,又不断地否定……乃至到了2007年的时候打禅七,到第二个七时,由于对这个问题的“想念”压力太大了,想不通,但是又放不下,在这个过程中晚上开始失眠了,整宿的睡不着觉,我记得大概有三个晚上一天就只能睡两个小时,但是那个时候白天到禅堂里打坐还挺精神的,只是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很上火。由于睡不着觉,心理面产生了很多的害怕、恐慌,再到后来到了禅堂里面看到禅凳就会紧张、恐惧,当时这让我非常苦恼。后来接触到泰国的一位阿姜查尊者的书,他是泰国近代非常有名的一位禅师,书里面也讲到过他的一些禅修经验,讲到他在森林里面打坐,同样也遇到过这样的问题——产生恐慌害怕。当看到他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以后,我心理仿佛得到很大的安慰,因为在我当时的观念里,我觉得其他人都不害怕,只有我害怕,肯定是自己出了问题,所以当我看到他说自己曾经在森林里面也很害怕的经历之后,内心好像找到了一种共鸣:这个问题他也曾经有,说明我没有问题。所以那种害怕好像一下子就放下了,得到了很好的调节,但是那种恐慌不是一下子就能消除的。
那么后来我是怎么面对这个问题呢?阿姜查当时给自己的开示就是接受它——接受自己内心的恐怖和不安,接受自己现在的一切。我记得那时自己很恐惧,甚至不敢去禅堂,但因为当时的性格是很要面子的那种,所以不愿意请假,即使害怕我也坚持去。慢慢我就用阿姜查的方法试着来做:让自己来试着接受。但是刚开始的时候,一开始接受心理就会产生很多的反应:排斥,不愿意接受……而且起初效果并不明显,在过程中状态也是起伏的,后来我就不管它,开始想办法。(因为出了问题以后,我就去接受它,这还是属于强迫性的,并不能给自己的内心带来安宁。)我想我们出家人用功有的人每天在念佛、在持咒,那我一天到晚不管是什么时间,不管害不害怕,有没有问题排不排斥,我就每天念“接受它”三个字,这样是不是会有效果呢?后来在接下来的禅修时间里面,我每天在禅堂里面也不去数呼吸了,天天自己念:接受它,接受它,接受它……不管有没有问题,吃饭、走路的时候也在念。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这种心态突然会有很多的改变,你在念的时候,说不定下面又有新的问题,但是因为你在念接受它,这样好像心理面提前打了个预防针一样,马上面临问题的时候,你不会自然地想去排斥它,不会想逃避它。有了这个提前的预防针——“接受它”以后,发现那些恐慌、恐惧乃至于自己平时跟别人相处做事情不满的时候,自然地过去的那种善根就会启动,比如我们知道要包容、要感恩,但是刚开始烦恼恐惧起来的时候并不能马上就能用心地:我要感恩它,它其实还是被迫性的,你的心不能被迫性地去接受感恩它,但提前有了接受它的时候,这个烦恼再起来,或者跟人家相处不来或者恐惧起来的时候,它就会有一种力量,那种力量就会告诉你:可以用另外一种思考方法来修,你是可以感恩的,这样就变成主动地来面对它、主动地把结打开。这样的方法我大概持续用了半年的时间,那个时候由于身体也不好,也没用其他的方法,在这半年中就是念接受它,当时好像没有什么收获,但是现在回过头来看一看,现在很多做事的方法、待人的方法包括面对很多烦恼压力的时候,就不需要再念了,就是打心里面觉得应该接受它:忍受一下吧,虽然很苦,虽然很烦恼,虽然有压力……,这样自然而然地产生一种力量。所以在你们修行过程中或者人生经验中是不是也可以有一段时间来体会一下“接受它”这样一种力量,不是说来了问题再接受,而是每天提醒自己接受它,很奇怪的,烦恼来的时候,你就不会感受到那是压力了,就是说你的心不会那么计较它了。然后你心的承受能力会变得更加强大。虽然烦恼仍然还会有,但是不像以前那么强烈,而且你的身心会更加放松,这是一种感受,分享给大家。
明海大和尚:请明通师跟我们分享我的学佛经验。
明通法师:我是2006年到柏林寺来发心出家,当初在家的时候,我们全家都信佛,唯独我一个人不信,就像经文上所说的“刚强难化”吧。后来我哥哥出家以后,那时候我还在社会上打工,虽然他不断地引导教育我,但是内心还是不太接受,他让我诵经持咒,我总是不去做,心理面还有疑问:这世上真有佛菩萨吗?他让我诵《地藏经》,但我一直诵不下来,后来他让我看了一个光盘,看了以后自己的心动摇了些:好像这世间真有佛菩萨的存在。后来通过哥哥不断地引导,我就慢慢地发心出家。06年到柏林禅寺,之后师父(净慧长老)带我到四祖寺剃度,出家以后,我了解到戒律的重要性,就离开师父到了山西太原一个专门学习戒律的寺院学习,学了一年,后来就到了五台山,就是大和尚闭关的那个小寺院,在那里静修,静修不到三年,大和尚出关后,我也一起下来了,跟着大和尚来这边继续学习。出家这么长时间,真正有体会还是在山上的三年,每天通过精进地念佛拜佛或者其他方法,虽然有时候业障现前有烦恼,但是每天用各种方法去不断地调整,调整自己的心态,经过一年多的时间,我的内心渐渐地就平静下来了,每天总是在一种法喜当中。现在想想,最大的一个收获就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去不断地改变自己,改掉在家时的一些不好的习惯。在家时听到过所谓的“超越”,我当时不理解什么是超越自己,后来在山上的时候,有时候烦恼现前的那种力量是无法想象的大,在通过用各种方法调整的过程中体会到原来超越是这么一个意思,就是突破自己的一种意识观念,不断地去改变它。这样经过打坐,学习经论,看祖师大德的开示,每天总是在法喜当中,感觉到佛法的伟大。
明海大和尚:法喜是什么感觉?
明通法师:我体会的法喜不是来自于外境的支配,是内心的一种流露,它是不借助任何外在的因缘,比如像一般世间人如果不修行的话,可能通过五欲啊种种外在条件满足它好像很高兴,其实那是很短暂的,我就说这么多吧,我不怎么会讲话。
明海大和尚:明通师是第一次在大众场合跟大家分享,可以说我故意给他找难题,我建议现在请王冰居士跟我们分享。
王冰:我就分享一段最初接触佛教的经历。我十几岁的时候,是挺反叛的一个孩子,比较地不听话、任性。我的老家是东北的辽宁鞍山,鞍山附近有一座千山,风景很美。千山本身是佛道并存的一座名山,所以山上有道士、也有僧人居住。小时候我到千山玩儿的时候,常常会见到他们。但是那个时候我们在学校上政治课,接受的教育是说宗教是迷信的,是“毒草”。所以对于宗教一直保持距离,见到山上的出家人,当时有很强的我见,感觉上他们好像很草莽,不太有文化,可能是因为生活所迫才会住到山上去。就是因为有这样错误的看法,所以一直没有接触。直到我就读师范院校以后,有一年秋天,学校组织去千山郊游,东北的秋天,落叶满山,景色很美。爬山到中间的时候,路过一座寺院叫香岩寺,老师们就说我们去休息一下。进去以后,第一个场景就是我看到一个老和尚,这个老和尚穿着破旧的百衲衣,一个人闭目坐在大雄宝殿的门口,旁边有一张桌子,桌子上还有两只梨。当时我的第一感觉是这个场景有些凄凉,那时候佛教在北方并没有复兴。老和尚听到声音张开双眼,看我们这么多人进来,就站起身问大家要不要拜佛。学校里有些年长的老师们就跟老和尚走进大殿拜佛,我呢,当时是出于一个很淘气的心理,心想不如跟着进大殿去玩一玩。于是就跟老师们一起,站在老和尚后面,老和尚念一句,我们念一句。站在我前面的老师们都很虔诚,跟着老和尚读经,而我就边念边回头做鬼脸,因为后面有些学生站在殿门口看嘛,就跟他们搞笑,有一些学生发出笑声。那个殿不是很大,我的这些小动作其实老和尚全都能听到,可是他从头到尾如如不动,语气非常平静,不急不慢,带着大家诵经。就在这过程中的某一个刹那,我觉得自己突然被感动了,或者说我生起了惭愧心,明白自己非常不对,很对不起这个老和尚。不管我是否有信仰,我都应该尊重他这种虔诚的信念。所时当时我就想:以后不管自己是否会信仰一个宗教,但是对任何宗教或信仰者都一定要有尊重的心。从那一刻开始,我就规规矩矩,很认真很虔诚地跟着大家把经读完,虽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读什么。诵经结束后,又因为心虚的缘故,知道之前做错事了,就跑去跟老和尚搭讪,试探下他是否生气了。结果老和尚非常非常慈悲,完全没有任何的责备,那是出自内心的平和。他还特别带我到后山去看一些书法家题写的对联,关于佛教、关于禅宗的,他当时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年轻人应该学学禅啊。那个时候我还不是真的认识佛法,可是我想这段经历对我后来亲近佛法是有很大的影响的,在我心里有忏悔,有一个自我反省的心态。
后来进一步接触佛法,是跟我的父亲有关系的。他曾经是一个老师,喜欢看《读书》杂志,所以每年都会订阅,记得在1989年末或者90年初的时候,《读书》杂志曾有一期刊登过一个免费赠阅图书的信息,赠阅的书是台湾耕云先生的《安祥禅》,当时我父亲就让我帮他填写索取表格,我一看要填写名字、职业等等的资料,我就又“革命”起来,觉得这好像很危险,又不知对方是谁,所以就不赞成。父亲并非一个佛教徒,但是那次他很坚持,就想要这本书,当时他还在生病住院,我不忍拂他的意,就填写了自己的资料,替他索书。世事无常,不久他因病去世了。过了一两个月以后,我收到了这本书,当时心里面很感慨,翻开来看看,,发现里面讲的是一些很平和的人生的道理,并不是原来被教育的所谓“宗教毒草”。在这本书的后面又有另一本书的申请表格,书名叫《迈向生命的圆满》,我又去信索取,也收到了这本书。虽然当时还是没有很认真的看,主要是为了纪念父亲,就好好地收藏起来。就这样又过去了四五年,这中间我已经对佛教产生了兴趣。我到北京读大学以后,1995年,因为一个老师的介绍,到柏林寺来参加夏令营,来的时候什么也不知道,结果无意中看到《禅》刊上的邮寄地址竟与我当年寄信索取那两本书的地址相同,才知道原来几年前发送《安祥禅》和《迈向生命的圆满》这两本书的地方就是河北佛教协会,就是老和尚带领的这个佛教团体在做的事情。那一刻我觉得因缘实在是不可思议的,转来转去,是父亲冥冥中在指引,或者说是他在生前为我结了这个缘,让我终于来到一个在我生命中很重要的学佛的地方,这个就是最开始的一个因缘。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学习的路上。我觉得到目前为止,在学习佛法的过程中,我最大的得益就是我逐渐学会了自我反省。我一直在学习怎么样发现自己,认识自己和反省自己。就是这样。
明海法师:好,现在各位营员自由发言。
营员1:我觉得非常感恩能有机会跟大和尚、各位法师及各位同修一起分享自己的一些想法和体会。我学佛的因缘应该是从我13岁的一个愿开始,首先我的家庭本身跟佛法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家里面没有人信佛。但是我从13岁开始就有一个愿,这个可能跟我的经历有关,我出生在内蒙西部的一个重工业城市,污染非常严重,我生长在河北,我亲戚在那边,每次过年回去就发现家乡一年年的在变化,从一个还算可以有人待的地方到后来五层楼下的空气全是蓝色的,一刮风风里面裹着沙子和煤面,一洗头里面也全是沙子和煤面儿,从小的时候内心深处就有了这样一个意识:如果连最基本的——呼吸的空气、喝的水、吃的食物都对我们的生存带来威胁的话,其他的经济也好,政治也好,金钱、名利、权势,就是我们这些人所玩弄的东西又有什么意义呢?从那时开始,我就认为这个社会应该是一个生态社会,就想这一辈子应该为这个目标做些事情。这样一年年的过来,为了这样一个愿望,到了大学一开始在北京理工大学设计专业,学得还算不错,在设计方面也算是有一点小天赋,毕业后以年级第一的身份直接保研了,不过没有继续学工业设计,而是转到了环境设计,因为我觉得它们之间还是有一些差距这里就不说了。
我觉得设计的过程走过了这么四个阶段,从造物到做事,到成思,最后到静心。设计表面来看是造物的,但其背后就是指人们的行为方式,人的心理和意识,以及在此影响下人们的生活方式;第二个层面是做事,就是来设计一些行为方式和人们生活方式的东西;第三个层面是影响行为方式的东西就是背后人们的意识、观念;再往上,就是人们的心。我学到现在最深的一个体会就是在物这个层面做的事情其实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的,因为对于环境这个问题来说,它最根本的问题是人心的问题,因为资源是有限的,而人的欲望是无限的,人们如果不从心这个层面去做文章的话,欲望的膨胀永远会使人们对环境不断地索取,这个环境问题不会得到根本的解决。所以这是我学佛的一个最根本的因缘。
然后对于我学佛来说,也很感谢这六年来各方面的因缘,快乐的也好,痛苦的也好,现在看来都是学佛的增上缘。从大一到现在,不管是个人的感情问题还是家庭、学业上的问题,我觉得都是一个量变的过程,到今年尤其是这半年是质变的过程,这个质变的一个因缘首先是从一个梦开始的,比较好玩儿。在去年这个时候,我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所以记得比较清楚。梦到自己来到一个寺院,然后过来一个僧人,送给我一块儿方形的白玉,没有任何话,我拜了一下佛,就到了第二个殿,又过来一个僧人穿着师父这样一身黄色的僧袍,又送给了我这么大一块儿玛瑙,然后跟我说了一些我学业上的问题,还跟我说了一些我家庭上的问题,后来我家里的确出了一些问题,所以觉得非常神奇。
明海大和尚:预言式的梦。
营员1:对,虽然他说的没有和我父亲的病一一对应,但是的确我爸得了一场很大的病。当时做了这个梦以后觉得很好玩儿,就写到了日记上。后来的经历我觉得是对这个梦的一个回应,接下来自然而然地就与佛结缘了。我觉得冥冥之中犹如神助,在引导着我,后来认识了北大一个学佛的同学,他这次也来了。他最开始是介绍我读《地藏经》,当时我也没有想那么多,然后就读,刚开始读的时候头晕脑胀的,就是心不在焉的那种,到后来这种情况好了些,再后来引发我质变的一个关键是一本叫《寿康宝鉴》的书,我觉得很多年轻人都应该读一下,尤其是对一些欲望很重的年轻人。我现在回想起来之前贪欲很重,这对我造成很多障碍,包括学习还有各种纠结,读了这本书以后,我觉得很好就印了十几本送给我的一些有同样困扰的好朋友和同学,希望对他们有帮助。然后就做了些类似的事儿,接下来就有了更殊胜的一件事儿,有一次我去法源寺拜佛,看到一张告示:法海探源初级班招生,我就报名参加了初级班,是去年十二月份报的,从今年三月份到今年七月份刚刚毕业,是每周六下午两点到四点去上课。
明海大和尚:法源寺吗?
营员1:对,非常感谢这样一个因缘。对于我来说,正统地接受了这半年的教育,真的是产生了质变。因为刚接触佛法,如果我自己学的话,之前没什么基础,很难找到一个口,最重要的是它提纲挈领地给了我一个钥匙,让我找到最根本的那一点,然后让我下手去做功课、念经一直到现在。最有意思的一件事情就是我在法源寺的的这个初级班碰到了两个法师,我没有和他们直接联系,但回想那个梦的时候,觉得这两位法师好像就是送给我玉的人。我在现实当中没有跟他们说话,而且这个梦是一年之前的梦。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但是就觉得对他们都有感情,如果现在来勉强解释的话,可能就是以前有过些因缘。这是对我产生质变的因缘。
我体会佛法最关键的就是十六个字:因缘生法,自性本空,万法一如,性相不二。首先“因缘生法,自性本空”,是我对本体的一个思考。我觉得现在这个我一个是经验的我,一个是超验的我,所谓经验的我就是我们现在对于我的这个概念是源于这一世之前的一些经验,甚至是生生世世之前的一些业识,给我们业种的库里留下的一些种子,基于这些经历,我们对任何事情都有一种价值的判断,就是有好坏是非这种分别的判断,然后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分别,才会有执著、有各种各样的烦恼产生,才会有我执和法执,但是当认识到“因缘生法”的时候,我觉得之所以说每个人都有佛性、有觉性,就是因为我们有“超验”的那个我存在,这样我们能够认识到我们其实只是因果轮回链条中的一个环或者是各种制衡因素当中的一个因素而已,当我们认识到自己只是一个因的时候,就会认识到我们人其实是不实在的,当真正认识到这种空性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很多执著就放下了。这是我现在对“因缘生法,自性本空”的一个理解。
“万法一如,性相不二”,这个我认为是佛法最大的一个智慧。我们现在的认识世界是一个二元的世界,我们任何人对于事情的判断都是有是非、黑白、好坏的分别,是二元的,但是比如道家有一个说法叫“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追到头的话,就是一个道,“万法一如”是说其实是非好坏包括自度度他、自觉觉他这些看起来是对立的东西,他们其实都是依于一个“一”字的,所以自度也就是度他,自觉也就是觉他,然后很多看起来是对立的东西,他们其实是一不是二,所以以这样的一个观点就能解决很多二元世界的很多矛盾,因为它超乎了二元世界的矛盾,用一元论的观点来解释。包括后来我自己打坐的时候有一些体会,甚至有时候真的有过回归太虚的那种感觉,自己跟其他周边的事物融为一体,已经忘记了当下的存在,有点像……不知道我的理解是否如法?请大和尚给些开示。
明海大和尚:你说的这些话我也正在体会、正在学,“因缘生法,自性本空,万法一如,性相不二。”这就是佛法最核心的,我也在体会。没错,这是佛法核心的智慧,但是要完全体会到它,还要一个过程,要修行到达那更需要时间,这个方向没有错。
他刚才讲到一本书叫《寿康宝鉴》,这本书我建议年轻人都要看一下,看了以后对你们将来会有很大的好处。里面有很多公案故事,这是第一点;第二他讲到梦,我个人觉得梦是我们生命中一个很奇妙的现象,曾经人们讨论说宗教什么时候灭亡,我觉得只要人类的生活中有两件事存在就需要佛法,第一件事就是有梦,第二件事就是死亡,这两件事好像没有什么指望说它会没有,人永远都会有做梦的,永远都会有死亡,这两件事永远都在对我们发生一种提问。关于梦呢,有一个资料叫《探索梦的奥秘》,这是一本小册子,也就是一两万字的文章,你们可以找来看。
营员1:我再补充两句。我觉得对于我世界观认识关键的一个转折点还在于两个事情,一个是台湾大学李嗣涔的探索人体身心灵的研究,还有一个是曾经任教香港理工大学的钟茂森教授关于《因果轮回的科学证明》的视频,他里面提到了近几十年西方医学界、心理学界包括科学界大量的实例数据来证明灵魂的存在,就是前世今生的这种现象。
营员2:我这不算是什么学佛经验,只能说是经历吧。因为我很幸运,七年前我在柏林禅寺皈依,也是受家庭的熏陶吧。
明海大和尚:七年前那你很小啊。
营员2:那时我上初中。我正式接触佛法是在大学,我今年上大二,是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画学院山水专业的学生。我觉得第一次有点感悟的时候,应该是我读大一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一个人在教室里,教学楼很静,我就突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卢梭的一句话,他说:人生的本质是孤独的,小时候不懂,就觉得卢梭这个人肯定是性格很孤僻,有家人又有朋友怎么会孤独呢?想起这句话,我觉得每个人都有一条自己的人生路,不会有第二个人跟他走完全一样的路,也就是说这条路只会是一个人在走,过去是,未来也是,如此看来的话,人生的本质的确是孤独的。佛家讲“一切因缘生,一切因缘灭,”在人生路上我们会因为因缘遇到一些人,然后成为我们的父母、亲戚、朋友,因缘灭了,就死掉了,分开了。我想到这些,觉得心里想明白了,但是会有一种不安和慌张,所以我觉得唯一能让我心安的、有安全感的就是佛菩萨。阿弥陀佛。(哽咽了)我是在北京上学,所以今年暑假两个月我长期在北京龙泉寺当义工,我在那儿的工作就是画一批水陆画,水陆法会需要一批图,我就在那儿画。
明海大和尚:那个是工笔画呀,你是学山水的……
营员2:我是学山水,不过以前也画过工笔。因为那个寺院还在建,画累了,也帮着干点活,有时候重活干不来,就干点儿轻的,比如行堂啊刷碗啊什么的。我觉得我在那儿肯定不能白吃白住,必须要为那个寺院做点什么才心安。虽然有时候行堂提着一大桶粥从这头儿走到那头儿,那个斋堂又特别大,有时也会特别累,胳膊会很疼,一直在发抖,但是我很开心,我觉得这样的话在我吃那碗斋饭的时候会更踏实一点,会觉得不是那么惭愧。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我觉得人在社会中奔忙一辈子,很忙碌,但是说到底还是在为自己活着。比如现在我上学,将来或者考研考博,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将来能有个好工作、好生活,听起来这个理由好像挺冠冕堂皇的,可是仔细想想这个小我的利益是很有限的,有的时候觉得挺没意思的。我就觉得既然一辈子都是在为自己忙,就要找时间多到寺院里去帮大家干点儿什么事儿,这也是我去寺院里面当义工觉得很有意义的原因,我的初心是这样。有时候我很困惑,我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出家,因为舍不掉在社会中的那些缘分也好、那些事情也好,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要为自己的生活去争取点儿什么,所以有的时候也很矛盾。我是发自内心地很尊敬、很佩服这些出家的法师们,我觉得这是一种大担当,超越了小我的、有想去利益众生的心的大担当,我觉得这个勇气特别的大。我觉得我是舍不了的,我没有那么深的觉悟。有时候会觉得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理,所以我想请大和尚开示一下我这种矛盾的心理该如何平衡它。还有就是我礼佛拜佛的时候不知道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佛菩萨,在上早课的时候,好多人在拜佛我也在拜,有很多人嘴里一直念着什么,他们和佛菩萨交流很长时间,我想他们应该是在发愿或者求保佑什么的,我也不知道该发什么愿,而且也不想求保佑,比如说保佑学业之类的,我觉得这种事情是应该求你自己才对。有的时候也想求佛菩萨保佑我考研顺利些,但是在那儿好久还是张不开口,我觉得很难为情,我会心理会很不安:为什么要去求佛菩萨,这是你自己的问题呀。
明海大和尚:拜佛在佛教里有七种,姿势都是一样的,主要是心态。你刚才说的有所求,佛在那儿,我求他,这可以说是最基础的。
营员2:是最低等的。
明海大和尚:不要说是最低等的,我们其实都有困难,都要请佛帮我们,这是最基础的。然后从基础的要上升,上升到佛是法界,是无处不在的,你看昨天潘校长讲的弦论,它可以同时出现在很多地方,所以有一个偈子是说,当我拜佛的时候,佛影现在我面前,他分身无数,影现在我面前,这就往高了;再往高的话,佛实际上就是你心中的佛性,你是向你生命中的这个佛礼拜,这个佛跟释迦牟尼佛也是一个,它也不分开,你是在向它回归,是在唤醒它——把你心里的佛唤醒,所以这里面学问很大。简单地说,你们拜下去可以什么都不想,一片光明,这最好了。
营员3:我想跟大家分享一下我与佛教的一个因缘。虽然我接触佛教很长时间了,但是不够精进。最开始是因为母亲信仰佛教,我多多少少知道一点,真正让我皈依也是源于一个梦。我初中的时候,曾经重复做过一个梦,第一个梦是我去医院里面看一个病人,这个病人我不知道是谁,我出去买饭回来以后,就发现这里的医生护士病人全都死掉了,而且造成他们死亡的直接原因是一个和尚。我当时就很愤怒,我说你为什么把他们全部杀了,他说这些人没有死,但是要想他们回来必须有一个原因,我问什么原因?他说:你得去寺庙。当时我觉得特别神奇,这是第一天的梦;第二天的时候我梦见自己正在回家的路上走着,突然之间平面的路变了,变成一条山路,有台阶,上面就是一个寺庙,见到一个特别特别老的老和尚,他说你跟我走,当时心理的想法就是我就要跟他走。第三天的梦,就是在各种地方碰到这个老和尚。连续几天都是做这样的梦,而且都是那一位老和尚。第一天的梦是说我得去寺院,第四天的梦是说如果不去寺里的话,我会得一场大病,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做这些梦的时候是在初二初三,到高二的时候我就真得了一场大病,我们家是在河南省,当时是在省医院,医生们会诊不出来,他们说没有病啊,当时就是……。于是我妈就带我去了大相国寺,进去一看觉得特别奇妙,我是第一次去那个寺院,当时寺院在举行一个大型的水陆法会,于是跟着也参加了。记得法会作息时间很紧张,每天起得很早。有一天下午我跟妈妈去散步,就看到一个和尚,他岁数不大,当时年龄应该和您(明海大和尚)现在差不多,看上去感觉特别亲切,我没见过他,但就是觉得亲切,然后他说你跟我来,我说好,就跟他去了他的房间,然后他就让我皈依。我说:好。之前因为这场病的原因,我妈妈帮我在洛阳白马寺那边代我做了简单的皈依,当时给了一个皈依证,法名是妙晓。这位师父就问我:你有法名吗?我说:有。他说:再重新起一个吧,会给你带来光明、带来智慧,所以我现在的法名叫明慧。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大相国寺的方丈。之后他送给我几本书,水陆法会七天,当时就想留在寺院不走了,这是我自己对佛法最机密的一段经历。其实我想过出家,这次夏令营刚来的时候,有的同学抱怨房间里没有空调很热,但是这两天下来觉得虽然热,但是心理很静,今天中午躺在床上还在想:如果某一天我要是出家了,这种感觉也挺好,就是这样一个想法。有时候这种感觉特别奇妙,之前我妈妈也跟我说过你前世就是一个和尚或是怎么样的之类的话,所以我也想请大和尚来解释一下这个事情。
明海大和尚:人啊,确实是有过去生,很多人问我:你为什么当和尚啊?我会说很多,其实我心里说:很简单,因为我过去生肯定当过和尚,我不过是走以前的路而已。所以刚才我讲梦是很奇妙的一件事,基本上每个人都会有梦,我们习主席现在还说中国梦(众笑),我觉得中国梦的前世应该是唐朝,这是开玩笑的。所以说我们每个人以前做过什么,真是不可思议。其实我在大学的时候我也做过类似你们这种梦,也是到一个寺院啊,那个就跟白天一样,梦游嘛,游玩一个寺院,也有出家人来接待你,或者把手放在你头上给你加持、灌顶,跟他对话,也喝茶,醒了以后,梦中他摸过我的头顶,还是发热的,还有异香,你们想大学的男生宿舍会有什么香味,所以这就是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我觉得昨天潘老师的讲演,他讲的现代物理学物质的很多原理,要引申再引申的话,勉强可以解释一下我们体验的不可思议的现象,所以人一定是有前世的,毫无疑问。有一本书叫《前世今生》,作者是美国的一个心理学家,他是一个心理分析师,是一个科学主义者,最初他是不相信人有前世来世,但是当他给一个女病人做心理催眠的时候,这个病人在催眠状态回溯到过去生,很远甚至一千多年以前、两千多年以前,古罗马时代嘛,然后她回溯到以前很多重大事件,而这些重大事件都与她这一生遇到的有些人啊、她的有些习惯啊有对应关系,比如说害怕水,因为她过去有一生曾经被人摁到水里溺死了,所以她对水有一个天生的恐惧,这些只能从过去的这些经历得到解释和印证,所以这是很有意思的。
营员3:很荣幸今天能有这样的一个机会和明海大和尚坐在一起来讨论学佛的一些经验。我最早接触佛教大概是2002年年底的时候,我老家是承德的,那个时候刚来石家庄认识了一位干姐姐,她是一位居士,经常去我家送一些佛经过来,我们全家人都会看。之前对佛没有任何的概念,像积德行善这只是我们潜意识的一种思考,没有说延伸到佛教信仰。那个时候因为还小,也就是十来岁吧,自己通过一些小故事来明白做人的道理,这是我最开始的时候接触佛。之后大概在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我们那儿有一个医院,有一个小孩儿得了重病,不知道是医院的原因还是病的原因,孩子去世了,这家人就去医院吵闹,他们家特别穷没有地方住,就住在大马路上,正好就被我这位姐姐看见了,她就说你们全家人别在马路上打地铺了,来我家吧。她家的地方其实特别小,两室一厅,客厅的地板上全都住满了人还都住不下,然后就给我们家打电话问有没有床,当时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接了电话后就自己打车把一个钢丝床送过去了,走到她家门的那一刹那,我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善良,满地的人,他们都是来自农村,衣衫破烂,可能因为不洗澡的关系身上也很脏,但是这位姐姐非常善良,让他们睡在她家最大最舒服的大床上,她自己住在沙发上,所以说这一刻打动了我。就像刚才大家在讨论的问题,什么是人生的意义,是为自己而活吗?还是说要去帮助别人?因为这位姐姐是一心向佛,一心弘扬佛法,我就对佛产生了很大的兴趣。平时在家里没事的时候也会上香,也会看看相关的书籍,我没有像刚才几位同学有那么深的人生经历。从前年年底一直到现在,我们家就特别不顺,家里出了很多事导致妈妈身体特别不好。在这次来柏林禅寺之前,我也问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我觉得现在的年轻人最缺的就是对父母的孝顺,很多孩子无形中会顶撞父母,或者自己打游戏不管父母的身体健康,那我去做些什么呢?这是我现在思考的问题,所以我一定要把这种善心通过我送给我的爸妈,他们好我就好了,这是我现在唯一的想法。
我第一次来柏林禅寺是在初中的时候,第二次是高考之前,这是第三次,很奇妙啊,真的是缘分,跟佛有缘。有句话说的特别好:佛渡有缘人,所以今天我们大家坐在这边,应该怀着一颗感恩的心,非常感谢佛菩萨收留我们,让我们来这里对心灵进行一种净化。因为我本身是学画画的,我觉得画画有时候跟参禅也差不多,表面上是在画一幅画,其实画的是我们的内心——通过纸笔把内心呈现在画面上。也许这就是艺术和其他学科的不同吧,它可以展现一个人的心理世界。所以我有一个心愿,就是希望能在夏令营期间能够皈依,也希望以后的生活中爸妈身体好,只有父母身体好了,家才是一个温馨的家。
明海大和尚:关于你的心愿我给你一点建议,你看一看《地藏经》,《地藏经》就是讲孝的,讲我们应该怎么样孝顺父母,怎么样报父母的恩,在经里讲到地藏菩萨在过去生中也是现女性形象,她的妈妈因为造恶业堕落了,然后她怎么样的发愿来帮助母亲。如果有时间,经常为你妈妈念念这个经,你自己会得到教育,会得到地藏菩萨的加持,对你妈妈也会有实际的好处。
营员4:可能我跟之前的几位不太一样,我也是很早就接触佛教,但那个时候佛教对我来讲更多的是带有一点迷信的色彩。我真正对它理解深刻是在上研究生的时候。我们上哲学课,老师跟我们谈一些佛学理论,有一天他跟我们讲故事,说他亲戚有人生病了,他就开导(亲戚)说其实人什么时候死对佛家来讲都是一样的。当时我就接下去说:老师,既然按你这个观点我们什么时候死都是一样的,现在所有人是不都应该去死了?那个时候老师还有点尴尬,他后来解释说佛并不是说要求你现在就去死,而是说你面对困难的时候,比如面临生老病死你去接受这个事实,你的病没法治了,这个时候你要看开,会减少很多痛苦。这件事触动了我:原来之前我理解的佛是非常肤浅的。现在我理解的佛更多的可能是一个人生态度,就是你怎么去看待问题,怎么去处理问题。刚才那位师父说他面临恐惧,我前段时间也是内心特别特别恐惧,整天内心处于那种特别焦灼的状态。当时我也看过一本书,上面说你要去接受这个恐惧,你要告诉自己这个恐惧是存在的,你别去抗拒它,你越抗拒它,这种恐惧就会放大。于是我也去接受它,但是关键是我要找到产生这个恐惧的根源在哪儿,我要去解决它。刚才那位法师说的时候,我跟他有很多共鸣,也很想问那位师父:遇到问题的时候你是要接受这个问题,但是最根本的时候你还是要解决这个问题啊。
传学法师:当你去接受的时候,这个恐惧就已经解构了,慢慢在解构,当你不断地接受它,慢慢恐惧就没有了,到现在我已经没有恐惧了,就是在那半年以后,恐慌就自然消失了。所以你不需要去解决它,只管去接受它,然后它自己就会得到解决。如果你想解决它的话,反而那个恐惧永远也解决不了。
营员4:你接受问题是肯定的,可是还是要去解决啊。
传学法师:在心态上面要接受它,但是面对有事情的时候,最初的心态是接受它,但事情还得去做、去处理、去面对它,你可以用这种心态来做事情。在做事过程中,虽然会有压力甚至有时候压力会很大,烦恼也会很多,但是你有了这种心态以后,你的承担力会加强。比如工作上人家不配合,那我就自己做,能做多少做多少。往往有了这样的发心以后,事情有时候会做得挺圆满的。
明海大和尚:传学师所言即是。他说得非常精彩,我觉得今天我也很受用。他说的接受它,这是第一个口诀,第二就是你们两位刚刚讨论的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具有普遍性,因为我们通常觉得外面有些问题,我们要解决外面的问题。传学师刚才讲的要领是什么呢?——外面的问题之所以成为问题,它是通过你的心态成了问题,他讲的侧重于你先把心态的问题解决以后,再去解决外面的问题,外面的问题会出乎你意料的好解决。如果你不先把心态的问题解决好,以有问题的心态去解决有问题的事情,那就是一个纠缠,而且会让问题变得越来越复杂。因为很多问题有时都会涉及到人,如果你的心态本身没有调整好,再去接受人,你会把心态的问题放大投射到面对的人身上,结果问题越来越难以理出头绪来。所以他刚才讲的其实是佛法帮助我们在生活中处理问题的一个诀窍,这个诀窍我们老和尚有两句话叫:“善用其心,善待一切”。因为现在我们注意力都在外面,外面有一个情况出现以后,首先我们认为它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心是一面镜子,它投射在心上,所以记住,一切外面的问题都是通过心这面镜子显现出来的,心的镜子如果是有问题凸凹不平的话,它不能如实地反应外面的情况,就跟打仗一样,错误的情报导致错误的决定,紧接着是错误的行为,结果肯定是越来越错误,所以传学师的意思是说你先“善用其心”,把这个心做一个修复,这个修复讲的就是禅的核心:接受它。你心理的问题,你正面去接受它,这就是最佳的解决方案。为什么呢?心理的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你说有烦恼,在哪儿?拿来。祖师有这样的公案嘛:你有烦恼吗,拿来我给你解决,找不到啊!其实都是心理的虚妄执著。昨天我给你们讲的一句话可能大家没注意,我说心有个特质就是自己知道答案,自己明白,自己明白自己,所以他讲的接受实际上是正面地面对,不用任何概念,不用任何的判断。现在我心理有问题,我正面地面对它,不去逃避,这时候心力恰恰是强大的。然后你再去面对外面会发现问题特别容易解决。
营员4:像这个时候面对恐惧,是我承认它,不会再害怕,也许是不舒服的,承认它之后再去解决问题?
明海大和尚:这个承认、接受是需要一定的训练。诸位,我们坐禅就是要训练我们的观察力,你说我现在心理有恐惧,它在哪儿你告诉我。你说在我的胸部,那是不是我们找一个外科医生把它掏出来呢?掏不到的。所以其实你可以做观察,你说我现在恐惧,接受它是我要观察,不光是我的心念,还有恐惧在我的心念上有什么变化呀,在我的呼吸上有什么变化呀,在我的心脏、心胸这些感受特别敏感的地方有什么?当你的注意力去扫描这些包括全身的变化,你去扫描的时候,你发现恐惧没有了。(对传学师)我所说没错吧?
传学师:我自己的经验是我去接受它,当时那半年的时间,就是很单纯地念接受它,天天就念接受它,有事也念,没有事也念,就跟念阿弥陀佛一样,像傻子一样去念,并不是来了事情或者来了恐惧的时候才念。其实这些也是从大和尚的很多开示里面得到的启发,在念的过程中其实不知不觉不断地能看到心里的想法、能观照到心理的很多变化,所以那半年的训练对我后来影响特别大。到后来不像那么念了,但是有时候做事情一样也会碰到烦恼,有时候就忘了这个“接受它”了,刚开始可能会抱怨,但是回到房间里静下来坐一坐,突然间这种力量就又出来了,觉得其实应该接受它:没必要那么生气,其实这样子也挺好的,这时候它可以成为一种力量。你们可以试一下,我是因为自己曾经有这样的一个经历,所以拿出来跟大家分享。就像念佛一样,没有说通过这个接受要得到什么,就是接受它,接受它,心理面有一种观照在里面。
明海大和尚:这个三字诀很好,你们以后遇到心里有苦闷的时候,可以念这三个字。
营员5:我跟佛的结缘跟之前的几位不太一样,我并没有很多经验性的缘分来到这儿。我是一个非常钻牛角尖的理科生,觉得可能最终需要用佛教跟禅宗来解决一些问题。
最初的一些知识概念性的接触是在本科期间,由于对心理学感兴趣,比如关于荣格的人格分析,对他们提到中国的禅宗对于西方心理学发展所起的作用有一些了解,同时那个阶段也感兴趣地学习了一些印度克里希那穆提的一些东方哲学的东西,我发现其中有很多比如“当下直面啊,自性之光啊”这些应该跟禅宗类似的东西,但我真正着迷于禅宗所关注的问题应该是在研究生阶段。我思考从地理学二维空间的基础角度如何理解人、物质能量信息的流动过程,当时我首先想在一个二维空间里面人是如何活动的,因为我没有什么依据,就想我自己每天在这样的空间里活动是一个什么状态,我每天要去吃饭、上教室上课,可能做这个、那个,当我发现我做很多事情不是目的的时候,我得到了一个很好的解释,但这个事儿不能细想,一细想的话,当你回到二维空间的那个平面的时候,如果你观察的平面那个点是你的话,那么观察的这个点的人又是谁呢?于是突然发现我所有的生命体验,我看到的体验到的一些物质性的东西其实都是作为一个生物条件反射的条件,而当我用跳出这个地表空间的另外一双眼来看这个地表空间的我的时候,我发现这个我是不存在,就好比我现在在说话,就像是那个角落的灭火器,在这儿观察这个空间。将近半年的时间我就发现我的眼睛好像并不长在脸上而是长在后面,看见我自己在前面走路,就像看同学,他每天上课睡觉吃饭,然后有一天,我不知道我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就算跳楼死了,我是不是就像看电视剧一样,好像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段时间其实很痛苦,就是你觉得你可能死了,活着就是死了,那段时间也不能面对很高的空间,就觉得其实你的今生上一辈子下一辈子其实也只是梦醒了以后的感觉,因为你存在于你肉眼之外的那一点,你好象是在看自己演的电视剧一样,同时那段时间特别容易很难过或者很高兴,很高兴的时候——如果你是在宇宙之间可能存在的人的话,那么你可以附着于这个地球上任何一个曾经存在过的人身体,你去体验他的生活,你有无穷无尽的可能性……,但是同时你又很恐惧——如果你脱离了任何一个躯壳以后,那么你存在的依托是什么?你就成了超乎于宇宙空间的一个孤魂野鬼……那段时间就觉得我所有经验过的东西都抛掉以后,从一个新的角度来思考问题,我可能真的就是宇宙中间漂浮着的一个连瘟疫都不是的连物质形态都没有的东西,后来就觉得这些可能还是要从禅宗或者从佛教里面得到开悟,才能对自身的存在有所理解,因为这个因缘就报了夏令营,我就想过来进一步学习。而且我现在更大的兴趣就是觉得也许禅宗真的可以帮助我们不只从物理学、生物学或者很多科学角度来推进整个科学或者社会的发展,这个可能是一个很重要的方向吧。
明海大和尚:我们今天在座的还有一位从瑞典来的外国朋友李文昊,我认识他很多年了,有一年我到瑞典去参加一个国际会议,那个时候他跟瑞典的一个师父学佛,这个师父是我们老和尚弟子,我到他们的城市叫马尔默,在那儿住了几天,跟他们一起坐禅。李文昊酷爱中国文化,在瑞典他就练武,练得相当好,我还让他表演过,所以请你讲几句,如果可能的话,也给我们在这里表演一段功夫。
李文昊:我先简单地介绍一下,我叫李文昊,我的中文名字是学校给我起的,我现在在北京留学。讲学佛的经验,我十五岁的时候,感觉生活没有什么深刻的意义,觉得应该改变我的生活,于是我去学习日本武术,然后又开始学跟武术有关系的别的一些文化方面的东西比如说佛教,这是我接触佛的原因。我开始学佛的时候,感觉佛教的理论跟我自身有密切的关系,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那时候觉得已经学会的东西是比较抽象的,很遥远,跟我自己没有关系,还是佛学给我留下的印象深刻。后来我在瑞典就上网查那些瑞典的佛教协会,这样找到了明海大和尚刚刚介绍的明宝法师,他是2004年来这里出家,回国后成立了一个佛教中心,我跟他不是一个城市,我去他那边参加了一个四天的禅修会,这个禅修会是我第一次真正的开始修行,非常幸福。明宝法师还给我介绍了怎么坐禅和修行的方法,我觉得学佛和坐禅让我对自己有了新的认识,对我自己有了新的发现,我觉得开始认识自己,这个我觉得非常珍贵,比我以前做过的东西学过的东西都珍贵,所以当时就决定佛学修行是我这一生的一条路子。然后我又继续跟明宝法师修行,我也去了英国的一些佛教中心,去英国的佛教协会,他们也来过这儿,和他们参加了一个禅修会,也去美国纽约参加过,然后我跟明宝法师和瑞典的一些佛教组织2010年来这里一个星期,明海大和尚和一些法师给我们介绍了寺庙的生活,这个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也给和我同行的瑞典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因为我对佛很感兴趣,上大学的时候我学了中文专业,我觉得如果我要学佛,应该学中文,佛教的历史在东亚,如果要认真的学习,最好是学汉语,所以我选择中文专业,跟佛教有关系的。我来参加夏令营也是明宝法师建议的。不知道我说的是否你们能听懂?
明海大和尚:说得很好,(问大家)他的汉语可以吗?(众答:可以)你再给我们演示一段中国功夫,可以吗?你们看看一个外国朋友对中国文化的掌握啊。
李文昊:以前我给您表演过的那种功夫不学了,那个是长拳比较好看,现在我学的是武当派的太极拳,是比较慢的,可能没有那么好看。
(李文昊表演中国功夫)
明海大和尚:感谢文昊给我们的演示,五六年前我在瑞典的时候他给我表演的是长拳,长拳比较有美感。他刚才表演的是武当派的太极,他对中国文化非常热爱,这也给我们一个印象,现在是一个全球化的时代,我们对自己的文化知道多少,掌握了多少,这点确实是我们要思考的。在座的也有在国外上学的,人家问:你从哪里来呀,你说从中国,那么这意味着什么呢?!
好,马上就要上晚课了,今天下午我也学到了很多东西,学到了接受它,还特别了解到诸位很多发言的都是90后,以佛教的话来说了解到你们的善根深厚,佛缘很深,根性都非常好,不管是人品、心地还是福报,所以我有理由相信中国人的福报来了,你们诸位这些来投胎的人可能都不是一般的人。对刚才大家的分享我相信互相之间都会有启发,今天下午这一会一定会给我们每个人未来的修行、给我们的生活带来很奇妙的影响。再次感谢各位,同时我想今天下午诸位在这里分享的在未来的几天也可以慢慢地去回味、去体会、去琢磨它,也祝各位在夏令营未来的几天中能够有更大的收获。谢谢大家!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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