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柏林禅寺迎来了二十一世纪的第一场瑞雪，银装素裹的梵刹更显得肃穆、清凉。我站在指月楼的窗前，望着飞舞的雪花，深有感触。我们的身、心、世界就象寒风中的雪花一样，无根地漂泊着，永无停歇之时。注视着飞雪，我轻轻地将心力移出来反观赏雪的自我，一股宁静、和谐的美感渐渐地生起，消融着我的身心，安静的我看着窗外的飞雪和欣赏飞雪的自我。

时光回到八世纪的唐代。有禅僧送庞蕴居士离寺，也是正值漫天的飞雪。庞居士感叹地说：“好雪片片，不落别处。”由此留下一段千古公案。

人生如同梦境一样，我们的梦中可以有柏林禅寺，天空一样的湛蓝或阴霾，一样可以有一个欣赏飞雪的自我。对于梦中的自我来说，天、地、雪、我是相对独立甚或是对立的，雪自然是落在地上。梦醒以后才发觉，天、地、雪、我原来都是自己的一部分，这时的雪是落不到别处的。所以，雪峰禅师说“尽大地是你自己”。庞蕴居士在回答石头希迁禅师的诗偈中也清楚地说，“日用事无别，唯吾自偶谐。”记得一位日本的文学家领取诺贝尔文学奖时的讲演题目是“美丽的日本的我”，不乏禅的意趣。

看来，突破此一幻身的局限，当下体认心物同体的真实自我，实乃人生的当务之急。

喔，好雪！

200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