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 慧

（一九九二年一月四日晨写于北京广济寺云水斋）

禅本无言。有时为了示导禅的方法，描述禅的境界，亦不妨以有言显无言，故有禅语禅话流布于世。禅本无相。有时为了让学人契入禅机，领悟禅意，故禅籍中记载禅师的种种深含禅意的行相施为，如竖指、擎拳、挥拂、卓杖等，无不是以有相示无相之大机大用。禅本无门。有时为了接引学人，禅师们往往也给个方便，指个入处，于是参公案、看话头、静坐观心等种种方便、种种施设，随着时空的转换应运而生。令学人于无门处登堂入室。因此，如果固执禅本无言、无相、无门，又未免因噎废食，使人没个巴鼻。

林生世田、张生志清两位青年学人合著之《日日禅》，行文如清溪流水，读来隽永有味，是一本不可多得的解说禅公案的通俗读物。对于禅宗的公案，禅师们是不主张解说评论的。宋代圆悟克勤禅师著《碧岩录》，用优美的文学语言，以垂示、拈颂、评唱等方式，解释雪窦禅师《颂古百则》，成为禅门第一奇书。圆悟灭后，其门人徒记书中言句，为知解辩论之需，反而失去了禅宗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的本意。圆悟的法徒大慧宗杲对此深为慨叹，遂将《碧岩录》的印版付之一炬。这是古代禅师杜绝学人“依他知解，塞自悟门”最典型的历史故事。因时代的不同，禅的方法也在不断变化。由“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一变而为参公案；由参公案再变而为看话头；目前又有安祥禅、现代禅、生活禅等等之提倡。究其旨归，无非令学禅者解粘去缚，彻证本来。对于现代人，特别是对那些企望从文化的面层来理解禅的人来说．借助语言文字的媒介，以显示禅的底蕴，则尤为重要。《法华经》说：“是法不可示，言辞相寂灭。”又说：“更以异方便，助显第一义。”如果没有种种方便作为手段，真理将永远不会被人们认识和掌握。是则此书作者不妨以无言之言说禅，序者亦可以无相之相示样，读者则由无门之门入禅。能如是，则你、我、他“行亦禅，坐亦禅，语默动静体安然”；能如是，则年、月、日“日日是好日，”时时禅现前。禅宗《无门关》中有一首偈语，正与此意契合。偈云：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大自然铸就了无限美景。由于人们的心态不同，面对同样的环境，却有截然相反的感受。

“四时美景收不尽”，但真能感受此情此景的人并不多。其原因就在于挂在我们心头的闲事太多了。人们若能卸下身上的枷锁，放下心头的闲事，便能 契入“日日禅”的境界。林、张二生合著此书，其意亦在兹乎！